第九百八十六章 父子談心(1 / 1)

猛卒 高月 1692 字 1個月前

郭錦城給了喬家百兩銀子,卻引發了喬四父子之間的矛盾,喬水根不想要先生的錢,堅決要求還給先生,但喬四卻起了貪念,不肯還這筆錢,當他得知郭先生也才十四五歲時,他很擔心郭錦城的父母會來討要這筆銀子,他當即決定連夜逃回家鄉。

喬水根儘管不願意,但畢竟胳膊擰不過大腿,他隻得委屈地跟隨父母連夜離開了居安坊,在灞橋一家路邊茶棚吃午飯時,喬四多喝了幾杯酒,便有些得意忘形,向掌櫃吹噓自己的運氣,遇到了天下頭號大傻瓜,居然把百兩銀子白白送給自己。

他的得意忘形使財露了白,被茶棚中的幾個當地無賴聽到了,他們一家人剛離開灞橋,便被這群無賴搶劫,喬四用身體壓著裝有百兩銀子的包裹,死活不肯放手,背心被刺了兩刀,當場斃命,銀子也被搶走了。

郭錦城聽完王越的述說,儼如五雷轟頂,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百兩銀子會引來這麼大的災禍,喬四為它送了命。

半晌,他嘶啞著聲音問道:“凶手抓到沒有?”

“凶手一共五人,抓到了兩人,另外三人逃掉了,官府已經立案通緝,搶走的銀子追回來四十兩。”

王越見世子心情沉重,便勸慰他道:“這不是公子的責任,禍根是貪心,喬四若有感恩之心,就不會吹噓使錢財露白,他若不把錢財看得那麼重,也不會送命,而且他死了未必是壞事,他的左鄰右舍都說他拖累了家人,

王越的勸說並沒有什麼效果,郭錦城還是認為是自己的百兩銀子害死了喬四,使兩個孩子失去了父親,他鬱鬱不樂地返回了姑母家。

王越望著世子的牛車走遠,他其實並沒有對世子說實話,內衛有鐵律,這件事在給晉王殿下稟報之前,他還不能對世子說實話。

.......

郭宋聽完了王越的彙報,他著實也感到驚訝,他沒想到這件事居然發展得如此荒誕離奇,但細細一想,又合情合理,根子就是喬四起了貪念。

而且郭宋在兵部查詢過了,幽州之戰一共有三百七十四名因受傷失去戰鬥力的士兵返鄉,這裡沒有一個姓喬的士兵,也沒有一個汾州的士兵,說明這個喬四說了謊。

還有他被遊醫騙走百兩銀子之事,郭宋之前聽妻子說起時,他就認為喬四在編故事,至少是誇大了損失,半身癱瘓的人,怎麼可能擦點藥就有效果。

王越調查的事實證明,根本就沒這回事。

由此可見這個喬四絕對是一個精於世故之人,一眼便看透了自己兒子的單純,便想用自己的悲慘境遇來打動他,或許他是想省幾個筆墨紙錢,卻沒有想到兒子一出手就是百兩銀子,促使他連夜逃走。

郭宋桌上有一份王越趕製出來的關於喬家的報告,和王越之前告訴郭錦城的情況大相徑庭。

王越又歎口氣道:“沒有得到殿下同意之前,卑職不敢告訴殿下實話,但卑職感覺,我隨口編的故事讓世子受到打擊了。”

郭宋擺擺手,“這倒沒有關係,世子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堅強,不過這件事的真相還是由我來告訴他比較合適。”

郭宋想了想,又對王越道:“既然是我的兒子,我這個當爹自然不能袖手旁觀,我去勸說他,你們內衛集中力量追捕那三名逃犯,把百兩銀子去黑市兌換成銅錢,全部交還給喬水根母親,不能讓我兒子一番心意白費了。”

王越當即保證,“卑職絕不會讓他們逃脫!”

........

郭宋隨即來到了安定坊,安定坊就位於西安門大街最南麵,郭萍在這裡買了一座五畝的宅子,把家搬到這裡了,這裡距離西安門大街也就兩三百步的路程,每天從家裡去酒鋪很方便。

無獨有偶,張雷的新府宅也在光化門大街,距離郭萍府不遠,兩家結成親家後,經常有往來。

不過現在天色還早,郭萍和侄子郭錦城都在酒鋪那邊,天黑後,他們才會回到安定坊。

郭宋乘坐馬車直接來到了西安門大街,在眉壽酒鋪後門停了下來,掌櫃認識郭宋的馬車,立刻跑去稟報東主,郭萍匆匆出來。

“小弟,這才幾天,你就忍不住來看兒子了?”

郭宋笑了笑道:“城兒呢?他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哎!你這樣說還真是,他一回頭就上三樓了,一直沒見他下來,前幾天都會下來幫忙調酒。”

“他喜歡調酒?”郭宋停住腳步問道。

“這孩子喜歡做的事情很多,特彆對新奇的東西比較感興趣,調酒是其中之一,他喜歡配香料。”

唐朝的酒和茶都會配一點香料,各家酒鋪都在絞儘腦汁配各種新奇的香料,眉壽酒當然也不例外,各種香料達數十種之多。

郭宋點點頭,直接上了三樓,三樓原本是放雜物的地方,旁邊有間小屋子,原本是郭萍午休之地,現在讓給了侄子。

門關著,郭宋敲了敲門,裡麵傳來郭錦城的聲音,“誰呀!”

“是我!”

裡麵停頓了一下,緊接著奔跑的腳步聲響起,門開了。

“爹爹,你怎麼來了?”郭錦城驚愕望著門外的父親。

郭宋探頭看了看房間,笑道:“這裡太狹窄了,我們去隔壁坐坐吧!”

隔壁便是明珠酒樓,郭萍給他們父子安排了一間雅室,又給他們送來一瓶上好葡萄酒和十幾盤小菜。

郭宋的孩子也可以喝酒,一般是在節日,全家人聚在一起喝點葡萄酒,但平時嚴禁喝酒,這是王妃薛濤的規定。

“爹爹,今天不是節日吧!娘會生氣的。”郭錦城笑道。

郭宋給自己和兒子各斟一杯酒笑道:“你娘隻是不準你們偷偷喝酒,今天是和爹爹在一起,情況特殊,再說,你在酒鋪學調酒,你不喝酒嗎?”

郭錦城臉一紅,小聲道:“每次我就隻抿一點點,其實除了葡萄酒,其他酒我都不太喜歡。”

“少喝點無妨,不要沉醉其中就行了。”

父子二人喝了一杯酒,郭宋又笑問道:“你猜猜我為什麼來?”

郭錦城低下頭道:“肯定是王統領去見過父親了。”

“你說得沒錯,我剛剛才知道你的一個學生家裡出了事,使你情緒很低沉。”

郭錦城歎了口氣,“不管怎麼說,沒有我送的那一百兩銀子,喬水根的爹爹就不會死,是我間接害了他。”

郭宋搖搖頭,“看待同一件事,不同人就有不同的解讀,因為每個人所處位置不同,比如喬水根哀傷失去了父親,他隔壁鄰居卻認為他們母子三人解脫了,喬四死得好,更重要是,你有沒有考慮過喬水根的母親是怎麼想的?”

郭錦城茫然地搖搖頭,郭宋淡淡道:“那我告訴你,她作為妻子,丈夫去世,她心中固然很難受,但作為母親,她在難受的同時,也有一種莫大的解脫。”

“我明白父親的意思,她要養兩個兒子,還要照顧癱瘓的丈夫,每天掙錢累死累活,估計她也快承受不住了。”

郭宋搖了搖頭,“其實你不明白我的意思,王越特地調查了喬家的情況,為給喬四治病,他們家外麵還欠了人家一百貫錢,而且家鄉就有欠債,欠了多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們是逃債來京城的。”

郭錦城一下子張大了最嘴,欠債!自己怎麼不知道?他當然不可能知道,他才教了幾天書?

郭宋瞥了一眼,又繼續道:“這兩年他們家在京城又欠下了一百貫錢的外債,這其實就是他告訴你,他被遊醫騙了百貫錢的梗。

這幾個月,每天都有人上門逼債,若再不還錢,喬水根的母親就得被迫去賣身,喬水根和他弟弟也要賣身為奴,所以你救濟他們的一百兩銀子絕不是你認為的災禍,而是救了他們母子三人的命,今天下午,圍在門口那些人其實都是債主,你明白嗎?”

郭錦城沒有聽出父親話語中泄露出他早就知道這件事,父親怎麼會知道喬四告訴自己遊醫的事情?父親知道喬四家鄉欠債,說明父親已經調查好幾天了。

隻是郭錦城現在心中一片淩亂,圍在門口那些人都是債主?他忽然想到了那個老者說的最後一句話,‘我的兩貫錢就當扔到水裡了’,原來他們真是債主。

“可是.....可是他們並沒有還債,而是連夜逃走。”

郭宋注視著兒子的眼睛緩緩道:“你畢竟還年少,還不懂人心,逃過一次債的人,一定還會逃第二次,就算沒有你那一百兩銀子,喬四也會逃債,隻是你那一百兩銀子使喬四決定當晚逃走。

王統領其實也沒有告訴你實話,殺喬四之人並不是什麼混混,他們一家剛離開灞橋不久,最先得到消息的五名債主就騎馬追來了,他們搜喬家的行李,發現了銀子,在爭搶中,喬四被殺,五人搶了銀子逃走了,其中沒有參與殺人的兩名債主投案,參與殺人的三名債主逃走了。

在其他債主的強烈要求下,他們母子三人又不得不回來,你想想看,沒有你那一百兩銀子,他們母子三人以後會是什麼命運?”

父親的一番話讓郭錦城如釋重負,他最擔心喬水根會恨自己的銀子害死他父親,現在他明白了喬四被殺的真相。

原來自己的百兩銀子是救命,並不是禍根,有了自己的百兩銀子,喬水根兄弟和他們母親就徹底解脫了。

這時,郭錦城忽然想起一事,急道:“但銀子被搶走了,他們母子拿什麼還債?”

“放心吧!內衛王統領親自出馬,他們絕對跑不掉,我相信今天晚上就能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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