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鐵司全稱為鹽鐵轉運司,在晉國地位很高,鹽稅已成為軍費和財政稅收的最大頭。
張文應是鹽鐵司判官,之前曾在奉先鹽池出任監令,和韓愈打過交道。
他很熱情地請韓愈坐下,又給他倒了茶,笑眯眯道:“這次鹽鐵司推薦你出任滄州魯城縣令,希望你能克服困難,讓魯城的二十萬畝鹽場早日運轉起來。”
“這就是我來找張判官的原因,魯城縣到底出了什麼事,導致縣令都呆不久?”韓愈不解地問道。
張文應有點為難道:“這件事應該是吏部告訴你的,既然他們不肯說,隻能我來說了,晉國占領滄州後,魯城縣換了三任縣令,其中第一任縣令死在任上,第二任和第三任縣令都辭職了,死活不肯再做下去,其他縣官也是混日子,什麼事都不管,導致產量最高的魯城縣鹽田,到現在為止一鬥鹽都沒有出產。”
“怎麼會死在任上?”韓愈驚悚地問道。
“調查結果是百姓械鬥時被誤傷,隻是意外,不是蓄意謀殺,當地民風彪悍,鹽田涉及利益複雜,很難處理好,所以兩任縣令都辭職走了。”
“我有點不明白,鹽田不都是官田嗎?怎麼還會有很複雜的利益?”
張文應歎了口氣道:“大部分是官田,還要少部分私田,私田產出鹽也是按照每鬥十文賣給鹽鐵監,問題就出在幾萬畝的私人鹽田上,屬於幾大家族,但產權一直界定混亂,所以爭奪了十幾年,幾乎全縣百姓都被這幾個家族裹夾著。”
“如果都不開工,這些百姓吃什麼?”
“問題就在這裡,從去年到現在,官府一直在賑濟他們,兩任縣令都想改變現狀,但最後都草草收場,隻能辭職走人。”
韓愈沉思片刻,終於下定了決心,“那我去試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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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愈次日便在吏部司辦了手續,當天便離開長安,帶著一個老家人去河北滄州上任了。
四天後,韓愈意外在蒲津關遇到了凱旋而來的晉王大軍。
蒲津關拉起一座鐵索橋,連接黃河兩岸,大軍浩浩蕩蕩通過鐵索橋,上千名百姓站在兩側橋頭,等待軍隊過河。
郭宋在數十親筆簇擁下,騎馬緩緩通過了鐵索橋,橋頭百姓有人認出了晉王,頓時一起歡呼起來。
郭宋上前向眾百姓揮手致意,他卻意外地看見了站在人群前麵的韓愈,郭宋在去年會見科舉士子時,見過一次韓愈,他還記得比較清楚。
郭宋心中有點奇怪,韓愈怎麼在這裡?
他讓親兵把韓愈找上前,韓愈上前躬身施禮,“下官韓愈參見晉王殿下!”
“我記得你出任奉先縣尉,怎麼會在這裡?”郭宋不解地問道。
“回稟殿下,鹽鐵司推薦卑職出任魯城縣令,卑職已得到吏部司任命,前往魯城縣去上任。”
“魯城縣?”
郭宋當然知道魯城縣,這個縣是滄州最大的一個縣,北到漳水河口,也就是今天的天津塘沽口,整個縣差不多都是鹽堿地,也是滄州最大的產鹽地。
這個縣有三片大鹽場,其中北麵兩片鹽場隸屬鹽鐵司,目前能正常運轉產鹽,唯獨南麵第三片鹽場是屬於地方鹽場,屬於滄州和魯城縣所有,很麻煩,官民矛盾激化。
這麼一個麻煩之地,郭宋不知道鹽鐵司為什麼要推薦年輕且沒有什麼經驗的韓愈去出任縣令,不過既然吏部司已經決定,他也不好多說什麼。
他又問道:“你帶多少人上任?”
韓愈有點不好意思道:“卑職沒有幕僚,隻帶了一個老家人。”
郭宋這才想起,一般當縣令的官員,做官都至少在十年左右,才會有自己幕僚和隨從,像韓愈去年才出仕,基本上沒有什麼財力。
他把楊駿招上來,對他道:“這位韓縣令要去魯城縣上任,那邊不太平,你帶五十名弟兄跟隨他半年,協助他把魯城縣局勢平穩下來,回來有重賞!”
楊駿躬身道:“卑職遵令!”
郭宋又給韓愈安排了兩名有經驗的幕僚參軍,韓愈心中感動萬分,連連躬身感謝。
“去吧!早日把魯城縣穩定下來,還有北麵的漳河港,儘快把它啟用。”
“卑職遵令!”
韓愈深深施一禮,告辭走了,眾人騎馬跟隨著向東而去。
郭宋率領大軍繼續西行,這天下午,大軍終於返回了長安,受到長安百姓載歌載舞的熱烈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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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晉王宮和家人團聚,一家人歡喜無限,自然不必細說,郭宋在家裡足足休息了三天,第四天一早,郭宋和往常一樣來到官房處理政務。
桌案上堆積了二十餘份重要文書等待他批準,記室參軍盧綸已經將目錄編製好,郭宋翻了翻,從裡麵抽出科舉方案細則說明,這也是目前比較緊迫的文書,需要他儘快批準。
郭宋對盧綸道:“去把杜司馬和潘長史請來!”
現在杜佑和潘遼相當於他的左右相國,基本上重要的政務都和他們二人商議。
不多時,潘遼和杜佑匆匆趕來。
兩人和郭宋見了禮,郭宋請二人坐下,揚了揚手中的科舉方案細則道:“我大概看了一遍科舉方案,去年我們錄取了一百一十六人,對一些南方世家子弟有特殊照顧,但今年的報告上沒有提到,為什麼?”
潘遼微微欠身道:“今年其實還是有的,隻不過這個方案是在錄取階段才實施,是單獨寫的一份報告,還沒有出來,按照慣例,今天還是要照顧二十左右,會在過幾天把名單拿出來。”
郭宋點點頭,“我看今年還是準備錄取一百人,可今年報名人隻有不到六萬人,比去年少了很多。”
杜佑在一旁道:“殿下,總人數雖然少了一點,但參加進士科的人數依然和去年一樣,所以進士錄取人數就沒有減少,考慮到今年拿下了魏國,需要大量底層官吏,明經科的錄取人數也和去年持平。”
郭宋又笑問道:“怎麼會想到讓我嶽父做主考?”
“今年是薛資政主動提出來,幾名官醫也說他身體不錯,可以承擔起來,另外,我們還安排了五個副主考,也是為了薛資政減負,實際上,他這個主考官隻是在最後階段閱卷就行了,基本上不會太辛苦。”
郭宋隨即提筆批準了科舉方案,他又放下筆,又問杜佑道:“還有一件事,我在進京路上遇到了奉先縣尉韓愈,他是去滄州魯城縣上任,說實話,我有點不太理解,他才出仕才一年,怎麼就出任縣令?”
杜佑笑了笑道:“他是京畿赤縣縣尉,相當於上縣縣丞,而魯城縣是千餘戶人家的下縣,嚴格地說起來,赤縣縣尉去下縣出任縣令還是屬於平調的範疇,隻是因為縣令最低也是從七品,所以他才撿了一個便宜。”
‘撿了便宜?’
郭宋笑了笑道:“這不是理由吧!”
“這當然不是理由,事實上,是鹽鐵司極力推薦他,他在奉先縣時,成功處理了多起鹽工鬨事事件,鹽鐵司對他評價很高,鹽鐵司認為,魯城縣鹽工鬨事,已經三任官員都處理不好,相信他能處理好。”
“所以吏部司就接受了鹽鐵司的推薦,安排一個才仕一年的人出任縣令?”
旁邊潘遼道:“殿下,去魯城縣絕不是什麼好差事,搞不好會送命的,或者丟掉仕途,所有官員都知道這裡麵的風險,沒有人羨慕他。”
“我稍稍給了他一點人手。”
郭宋淡淡道“希望他能處理好吧!”
說完,郭宋便暫時放下韓愈之事,又對兩人道:“接下來,政務的重點就是在經營河北上麵,要對河北所有的官員進行一次摸底,我並不在意這些官員之前是效忠誰,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才乾和德行,把那些貪贓枉法的官員揪出來,把庸庸碌碌的官員也揪出來,我給你們三個月時間,三個月後,對河北各州縣官員進行徹底整頓。”
潘遼和杜佑點點頭,“我們會全力把這件事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