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騎兵疾奔至土門關前,張弓搭箭,將一封箭信射到關城上,有士兵拾起箭信,交給了李萬全。
這封信不是郭宋所寫,而是大將楊猛所寫,要求李萬全在半個時辰內投降,否則大軍將夷平土門關。
以李萬全現在的處境和身份,還輪不到郭宋給他寫信勸降。
李萬全準確說是朱滔的家將,他當年還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孤兒,被朱滔父親朱懷珪收養,長得後練了一身好武藝,成為朱懷珪的親兵首領。
朱懷珪死後,他先後得到了朱泚和朱滔兄弟的重用,可以說,朱家不僅對他有養育之恩,還有知遇之恩。
沉默良久,搖了搖頭道:“朱氏三代都待我不薄,我若投降,還有什麼顏麵去主公?”
他刷刷幾下,將勸降信撕得粉碎,厲聲喝道:“隻要有我在,休想跨過關隘一步!”
時間一點點過去,約定的時間過了,土門關守軍依舊沒有投降的意思。
楊猛大怒,喝令道:“投石機準備!”
巨大的投石機被百餘名士兵推動著轟隆隆向前靠近,兩百名士兵手執大盾護衛推車的士兵。
李萬全一直便在恒州出任兵馬使,沒有跟隨朱滔進入河東作戰,從未見過鐵火雷的威力,連同他手下士兵也沒有人見識過,隻是偶爾聽說過鐵火雷這個名稱,是晉軍很厲害的一種武器,但究竟怎麼厲害?他們都沒有任何概念。
“弓箭手發射!”李萬全一聲令下,千餘名士兵亂箭齊發,密集的射向漸漸靠近的投石機。
李萬全並不擔心西麵的敵軍,西麵是居高臨下,道路狹窄,用滾木礌石便可封鎖山道。
主要是東麵比較危險,但東麵半山道靠近關隘處也比較狹窄,無法展開大規模進攻,兵力多未必有用。
密集的箭矢被晉軍士兵用盾牌擋住,投石機繼續前行,距離關城隻有六十餘步了。
士兵們固定住了投石機,數十名士兵開始拉動拋竿,幾名士兵將一枚重達兩百斤的大型鐵火雷放入投兜,郭宋剛剛頒布了鐵火雷使用規則,明文規定,隻能在攻防城池關隘和水戰時使用鐵火雷,土門關正好在允許之列。
關城上箭矢如雨,一名火器營旅帥用火折子點燃了火繩,待燃到紅線時,旅帥大喊一聲,“發射!”
士兵剪斷了拉繩,‘嘭!’一聲巨響,拋竿揮出,一枚體型巨大的黑色鐵罐冒著青煙向關隘內飛射而去,關隘上的士兵發一聲喊,紛紛蹲下,鐵火雷射進了關隘內,
與此同時,所有的晉軍士兵同時趴在地上,緊緊堵住了耳朵,片刻,隻聽見一聲驚天動地爆炸,大地在晃動,這聲強烈的爆炸讓晉軍士兵的心臟都仿佛停止了跳動,隻覺天空的砂石和血肉撲簌簌落下。
好一會兒,士兵們才慢慢抬起頭,眼前的一幕讓他們呆住了,土門關已經消失了一半,另一半的關牆也坍塌了,露出裡麵支離破碎的建築,裡麵到處都是殘缺不全的屍體,竟然看不到一個活著的士兵。
這枚大型鐵火雷堪稱殺傷力最大的一枚鐵火雷,直接炸死震死超過千人,重傷三百餘人,也幾乎是震碎了內臟,無法醫治了,一千八百人的關隘內,幸存下來的士兵不足百人,他們是躲在房間裡才得到幸存,不過這百人也全部失聰了,聽力遭到了永久性的損害。
沒有了土門關,劉光輝率領一萬五千軍隊從井陘殺出,迅速和主力彙合,使郭宋親率的軍隊達到五萬人,他沒有停留,立刻揮師東進,向定州殺去........
信都縣,姚錦的三萬軍隊依舊按兵不動,他們信都縣南部二十裡處紮下大營後,便再也沒有動靜,對信都縣沒有進攻的跡象,對朱滔軍隊也沒有出兵決戰的打算。
對峙了將近十天,朱滔開始感覺到有些不太對勁了。
他這種不對勁的感覺來自井陘,朱滔也得知大將盧金鎖逃回幽州的消息,趙州隨之失守,而趙州北部就緊靠井陘,所以這段時間,朱滔一直在等井陘的消息。
除非晉軍就止步了趙州,否則井陘那邊無論如何都會有消息傳來,但晉軍會止步於趙州嗎?
朱滔的第二種不安來自於郭宋,他當然知道郭宋已經到了河北,但信都縣的晉軍主帥大旗依舊是‘姚’字,說明郭宋並沒有來信都,難道他還在洺州?
朱滔覺得不太可能,郭宋就是靠統兵打仗起家的,他來河北就是為了親自帶兵打仗,怎麼可能坐鎮洺州?那還不如坐鎮長安。
想通了這樣,朱滔卻愈加害怕了,郭宋現在會在哪裡?把其他各種可能排除後,郭宋隻能去一個地方,那就是趙州。
這時,有士兵稟報,“王爺,伯常先生回來了。”
朱滔大喜,連忙道:“速速請他來我大帳!”
伯常先生叫做李伯常,祖籍遼東營州,他父親是一個參商,叫做李達,常年在契丹和靺鞨等地收購人參,後來娶了一個渤海國的妻子,便在渤海國定居下來,李達妻子生下了兩個兒子,取名李伯常和李仲常,李達因為買賣人參發了大財,對兒子的教育投入了很大的本錢,還把長子李伯常送去幽州讀書。
父親去世後,家產一分為二,次李仲常繼承了父親的事業,仍舊定居渤海國,長子李伯常卻不想回去了,他得到一大筆錢,便在大唐四處遊曆。
建中二年,李伯常在長安參加了科舉,考上了明經科,在藍田縣做了一年縣吏,覺得無聊,便辭職返回了幽州,他已經三十歲了,被人推薦給了朱滔當幕僚。
李伯常的精明能乾和足智多謀漸漸得到了朱滔的重視,尤其李伯常能說一口流利的契丹語,幾次替朱滔出使契丹,為朱滔得到契丹戰馬支持立下了汗馬功勞,漸漸成為朱滔的謀士。
李伯常已經四十歲了,跟隨朱滔也有十年,他還娶了朱滔王妃的表妹張氏為妻,和朱滔有了一點親戚關係,這次他是替朱泚出使營州回來,直接從營州趕來信都縣。
“伯常先生,你回來得太及時了。”
朱滔把李伯常迎進大帳,便急不可耐道:“形勢有點不妙啊!”
“形勢確實不妙。王爺應該立刻返回幽州。”
朱滔一怔,“先生為何這樣說?”
李伯常不慌不忙道:“王爺還記得我年初勸王爺之事嗎?”
朱滔有點想不起來了,半晌問道:“不知先生指的是哪件事?”
“就是郭宋為什麼去年不直接滅了李武俊?”
朱滔頓時想起來了,年初李伯常給自己說過,郭宋去年已經大敗李武俊,完全可以一股作氣滅了他,奪取李武俊的五州地盤,但郭宋卻退回洺州了。
李伯常的意思是說,郭宋特地留李武俊作為誘餌,誘引自己大軍南下,當時自己並不接受他的分析,還是堅持認為郭宋是因為戰備不足才退兵回去。
這個認知極為重要,它關係到能否起動和兄長策劃已久的南北夾擊,更重要是,郭宋已經奪取洺州,也是要染指河北了,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所有朱滔急切地想推進統一河北戰略,便忽視了李伯常的提醒。
從現在的局勢來看,還真有點像李伯常說的那樣,郭宋留下了李武俊作為誘餌。
但他又覺得有些不對,自己和大哥策劃統一河北多年,不管郭宋是否滅了李武俊,這場南北夾擊之戰都勢在必行,郭宋去年留下李武俊不攻打,豈不是有點多餘?
朱滔卻忘了一點,郭宋並不知道他和朱泚之間的戰略,也是最近發現朱泚軍隊有異動,調船北上,郭宋這才隱隱猜到幾分。
“伯常,現在再說這話也沒有意義了吧!”朱滔聽他又提舊事,心中略略有點不快。
“不!這件事是整個時局的關鍵,就看王爺能不能接受我的觀點?”
“好吧!就算是誘餌,那又如何?”
“王爺,如果信都縣是誘餌的話,那麼郭宋的目標恐怕就不僅僅是李武俊了。”
朱滔騰地跳了起來,一把抓住李伯常的手腕急聲道:“你該不會說,郭宋率軍去攻打幽州了吧?”
“卑職剛才說局勢嚴重,其實就是這個意思!”
就在這時,帳外有親兵高聲道:“王爺,易州有緊急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