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勳和裴家的交情很深厚,他本人就是得到了老相國裴冕的賞識和推薦才能入職為官,裴家的這份恩情,薛勳一直銘記於心。
兩人進書房就坐,侍女給他們上了茶,裴諝笑問道:“賢弟最近在忙什麼呢?”
“這兩天在買隔壁的房子,可以讓我這座宅子再增加一畝半,一直在討價還價,今天好不容易才談下來。”
裴諝鼓掌大笑,“真是巧了,最近我也是在看宅子和商鋪,哎!今年長安的房價漲得太猛,比去年這時候至少漲了五成,現在最火爆就是賢弟說的這種一畝半的小宅,都是商人在買,賢弟及早買下來是明智的,再拖一拖,我估計還要漲。”
“這一畝半我買了五千貫錢,我還覺得買貴了。”
“不貴!不貴!要是被房掮客知道,他們六千貫買下來,七千貫也能出手,你不知道現在的行情,大批成都商人、揚州商人和洛陽商人都集聚長安,尤其大商人有錢,都想在長安買個落腳點,大宅太招眼,小院子又不夠住,一畝半到三畝這種小宅是最受歡迎的。”
“這樣說起來,我還是買得合算了!”
薛勳心中高興,又問道:“裴兄買到了嗎?”
“宅子是買到了,永樂坊的一座五畝宅,三萬貫錢拿下來的,老相國張說家的宅子,但店鋪很難買,我想買西安門大街的鋪子,主要想買沿河店鋪,可那裡的沿河店鋪實在是一鋪難求,有錢也買不到,哎!愁死我了。”
薛勳猶豫一下道:“我手上倒是有十座鋪子,女兒給我的,大部分都租出去,還剩三間,都是沿河的,要不,我租一間給你?”
裴諝大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沒想到薛勳手上就有,自己應該想到的啊!他女兒可是王妃。
“不用租了,就賣給我吧!我用市價加兩成買下來。”
“就怕女兒不高興,她讓我彆賣的。”
裴諝合掌央求道:“那就隻賣一間,這點人情,王妃不會說什麼的,老友,就幫幫我這個忙吧!”
“好吧!”
薛勳點點頭答應了,裴家的麵子他還是要給的,尤其裴家對自己有恩,自己應該回報裴家。
“我把沿河東街最大的那間讓給你,兩畝半的鋪子,也不要加成了,按照市價便可。”
裴諝喜出望外,兩畝半可是西安門大街最珍稀的大鋪,而且還是沿河街,可以開大酒樓了,這樣的鋪子再有關係也拿不到。
他起身躬身施禮,“賢弟的美意,我代表裴家銘記於心。”
薛勳不以為然地擺擺手道:“兄長言重了,一點財物罷了,不必介懷,裴家數百年世家,何必在意這一點點小恩小惠。”
裴諝臉一熱,他也意識到自己有點失態,最近他為了找鋪子,到處托人,弄得有點心力憔悴,雖然有人願意出讓給他,但都不是沿河鋪麵,而是二街甚至三街的鋪子,不是很滿意,最火爆的沿河鋪豈是一般人能租到的,沒想到書生氣十足的薛勳手中就有。
雖然薛勳不太會說話,但裴諝心中還是十分感激。
不多時,薛勳的兒子薛清把房契和鑰匙給父親送來,薛勳笑道:“這是裴大伯,還不快見禮!”
薛清連忙躬身施禮,“晚輩參見裴大伯!”
“好!好!”
裴諝笑著打量他,見這孩子長得十分清秀,眉眼神似薛勳,裴諝也知道,薛清其實是薛勳的親侄子,父親早逝,被薛勳收養,視為己出。
畢竟身上流著同樣的血脈,所以他們才長得那麼神似。
裴諝心中忽然一動,如果能和薛勳結為親家,就不是搭上王妃的關係了嗎?就不知彆人想到沒有。
裴諝心中一下子懸了起來,暗罵自己愚蠢,這麼好的機會到現在才發現。
裴諝拉著薛清坐下,笑眯眯問道:“賢侄現在哪裡讀書?恩師何人?”
“回裴大伯的話,小侄現在國子學讀書,恩師是李老相國,小侄一般是下午去恩師家中接受麵聆。”
“原來是李長源之徒,我和他也是老交情了,令師現在身體可好?”
“感謝裴大伯關心,恩師身體尚好。”
薛清不好意思打擾父親和客人的談話,便起身告辭。
裴諝待薛清走了,歎息道:“這孩子溫良恭敬,又得李泌提攜,將來前途無量,恭喜賢弟後繼有人。”
薛勳最喜歡彆人誇他的兒子,他捋須嗬嗬大笑,“裴兄過獎了。”
他把鑰匙和地契推給裴諝,“這是店鋪的地契和鑰匙,兄長自己去看,我就不陪同了。”
這會兒房子和商鋪都不重要了,裴諝的心思都在薛清的身上。
他又笑問道:“不知令郎可曾許婚?”
薛勳畢竟也是過來人,立刻明白了裴諝的意思,他想和自己聯姻,裴家當然不錯,名門世家,不是關隴貴族那種豪強世家,更適合他的家風,隻是這種事情他要和妻子商議,甚至還要得到女兒同意。
他沉吟一下道:“不瞞兄長,這兩年不斷有人提親,隻是孩兒還小,談論此事尚早,另一方麵我也希望他能刻苦攻讀,儘早考上科舉,不枉我對他的期待。”
他言外之意就是說,婚姻還沒有定,暫時不想那麼早考慮,裴諝心中一鬆,隻要還有機會就好。
今晚,裴諝本想來試探薛勳是否有相國之念,但裴諝忽然發現了比相國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薛勳之子,裴諝就不太好開口談論相國之事了,這種事談得好還不錯,談不好就會翻臉,自己最好還是不要提。
又閒談片刻,裴諝便拿著地契和鑰匙告辭了,至於價錢他們都沒有提,也沒必要提。
裴諝剛走,梁氏便一陣風似的趕到書房,她急問道:“你把沿河那座大鋪子賣給裴家了?”
“怎麼,你自己想開店?”薛勳揶揄妻子道。
梁氏氣得狠狠瞪了丈夫一眼,“我原本是想留給兒子的,你懂不懂?”
薛勳指了指妻子,搖搖頭道:“說你是小女人,一點都沒錯,窮了一輩子,忽然吃到頓肉,就以為是天下最美味的東西,他是王妃的兄弟,至於為一座商鋪患得患失嗎?再說你手中還有九座店鋪,反正都是收租,難道你還想讓兒子去開酒樓?”
“可那是地段最好的一座鋪子啊!將來子孫多了,不一定每個人都去做官,有一個人負責家族產業也不錯嘛!”
薛勳點點頭,“你用家族產業這個詞倒也正確,我告訴你吧!其實還有一座沿街店鋪,地段更好,麵積更大,濤兒專門留給家族的,過段時間就給我。”
梁氏鬆了口氣,還有大鋪就好,她又問道:“裴家主來就是為了問你要店鋪?”
“那倒不是,他可能是來問問新相國的事情,估計他也想謀那個位置,但又擔心我也有那個想法,所以他不好意思開口,不好意思開口最好,上次我替王家詢問,被濤兒罵了一頓,我可不想再參與了。”
梁氏遲疑著問道:“老爺,你真的不想當相國?”
“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而是女兒不讓,再說,做個資政也不錯,對朝廷政務有發言權,又不用管具體事情,平時看看書,玩玩玉,這才是我喜歡的生活。”
梁氏也想通了,去了播州三年,丈夫的身體垮掉了,醫師再三叮囑,不能太累,她也怕丈夫的身體頂不住啊!
“濤兒說得對,你身體不好,就不要太累著了。”
薛勳沉思一下又道:“裴諝好像很喜歡清兒,他似乎想和我們聯姻。”
“裴家?”
梁氏也有點動心了,她畢竟也是書香門第出身,知道名門世家的分量,她當然願意兒子將來娶名門世家之女。
“可是王家也提出了這個想法,你用了拖延的辦法,如果答應裴家,王家會不會生氣?”
薛勳臉色略微陰沉,他就是不想答應王家,才說兒子年少,不想過早考慮婚姻之事。
薛勳反感王家不是一天兩天了,他母親其實就是王家之女,但這裡麵有難言之隱,他父親小時候就和王家聯姻了,隻是薛勳的父親沒什麼出息,又是庶子,王家瞧不起薛勳父親,最後改為把養女許他,後來才知道,所謂養女其實就是王老太太喜歡的丫鬟,收為養女。
雖然薛勳父母感情很好,但王家對他的父親的羞辱,薛勳一直耿耿於懷,前些日子,王紘親自找到他,一方麵是道歉,另一方麵是希望王妃能幫王家就入相之事說說情。
看在王家道歉真誠的份上,薛勳幫了王家一次,結果卻被女兒寫信來罵了一通,‘國之重器,豈能用私利來考量?’
至於聯姻,這不是一次道歉就能解決的,薛勳絕不會答應王家。
而裴家倒是可以考慮,關鍵就看裴家有沒有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