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兄嫂往來緊密嗎?”薛濤問道。
“逢年過節,他們偶然會來看看我。”
薛濤沉吟片刻道:“現在你或許還沒有遇到,但我還是要提醒你,在處理兄嫂問題上一定要小心,夫君已經給了他們足夠的錢財,那他們就不應該再有什麼事情來求你,家人聚會一下當然沒有問題,但不能有目的,不能有圖謀,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敏秋稍微猶豫一下,半晌問道:“大姐,這個圖謀具體是指什麼?”薛濤立刻猜到了,問道:“看來他們有事求你幫忙了?”
敏秋點了點頭,“上次嫂子來找我,她說這邊的生意她可以打理,兄長在家無事,能不能給他找個差事?”
薛濤冷笑一聲道:“恐怕不是差事那麼簡單吧!”
敏秋歎息一聲,“她給我說是差事,因為我沒有明確表態,她就沒有說下去,但我猜兄長是想做官。”
“你答應了?”
敏秋搖了搖頭,“我哪裡敢答應,我怕夫君生氣。”
“看來你還不算蠢,我告訴你,從古至今外戚乾政是大忌,嚴重了會毀壞社稷,就算輕一點也會破壞聲譽,雖然你兄長要個官問題不大,可如果他貪贓枉法,魚肉百姓呢?
或者仗著他是你兄長,到處作威作福,惡霸一方,這種事情,夫君絕不會容忍,隻怕那時候,你的兄長的所作所為,都要算在你頭上,因為是你在縱容他們。”
說到這,薛濤也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點重,她又放緩語氣道:“當然,事情還沒有發生,還遠沒有嚴重的程度,但我們要防微杜漸。
你兄嫂的情況我很清楚,在張掖,在太原,他們已經得到太多,光店鋪都有三十多間了,不說夫君給他們的,就說你給侄兒侄女各種珠寶玉石,差不多也價值上萬貫錢了吧!
但他們還不滿足,還要跟到長安來向你哭窮,又得到二十間店鋪吧!”
敏秋連忙搖頭,“沒有給他們那麼多,夫君給我二十間店鋪,我分給他們十間,另外十間我留給自己的孩子。”
“那也很多了!”
薛濤語重心長道:“關鍵是,他們現在錢足夠了,又開始想當官,敏秋,你的生活來之不易,不要讓你兄嫂的貪婪毀了它。”
敏秋有點害怕了,她擔憂道:“那我該怎麼辦?”
“你要表明自己態度,有的事情你可以做,有的事情你絕不能做,像今天你兄嫂酒樓開業,請你去參加,無非是想借助你的身份替他們增光,但他們卻不替你想一想,你能在這種場合公開拋頭露麵嗎?我相信今天夫君已經為這件事不高興了。”
敏秋點點頭,“我感覺夫君好像是有點不高興!”
“原因還是你太縱容他們,連這種酒樓開業的小事都要答應他們,沒有自己的底線,夫君當然生氣。”
“大姐,你教一教我,我真的不會拒絕他們。”
薛濤想了想道:“你聽我的安排,從現在到明年春天,你都不要理睬他們,這不是什麼親情的問題,而是你要表明自己的原則,你已經給了他們很大的富貴,他們必須適可而止,如果他們想當官,那就好好培養子女,去參加科舉,憑自己的真本事去當官,而不是靠你來安排!”
薛濤又道:“你看我母親那邊的兄弟子侄,還有我外祖父,他們就沒有一個當官的,全部都是教書匠,我大舅在太原國子學當外聘教授還被人嘲笑,說他一定是找了關係才進國子學,但太原國子學裡誰都不知道,韓蔚居然是王妃的舅父。
你再看看大姑,在西市的酒鋪賣酒,天熱酒餿了,她陪著笑臉給客人道歉,然後又賠人家一瓶新酒,她可是晉王的胞姊啊!
所以首先是我們不能放縱家人,要嚴格要求他們,他們才會學會嚴格要求自己。”
敏秋長長歎口氣,“我終於明白了!”
..........
三輛馬車駛上了西安門大街,大街上人流如織,他們沒有下車,而是隔著車簾看大街上的情形,這時,前麵不遠處敲鑼打鼓,嗩呐聲聲,是一家新酒樓開業了。
正是敏秋兄嫂的漢陽酒樓開業了,敏秋透過車簾遠遠看見站在大門口迎客的兄嫂,來道喜的人絡繹不絕,看樣子應該都是商人。
她心中暗暗慶幸,幸虧自己沒有去,否則還不被他們拉著在門口迎接客人嗎?夫君若知道,真的要震怒了。
薛濤也看見了酒樓,對敏秋道:“你可以把他們叫過來,給他們說一聲,就說今天不去了。”
敏秋搖搖頭,“不用了,他們過自己的生活,我不想參與。”
薛濤也不勉強,大約又走了一裡,隻見對岸豎著一杆杏黃色的旗幡,一麵寫著‘眉壽燒春’四個大黑字,另一麵寫著‘正宗’二字,薛濤一眼認出那是夫君的筆跡,她頓時饒有興致向店鋪望去,卻見店鋪旁邊排著長隊,她們的大姑子郭萍正笑眯眯坐在店鋪前和幾個婦女閒聊。
這個得打招呼了,薛濤連忙讓一名騎兵護衛過去說一聲,騎兵護衛翻身下馬,從一條小橋跑過漕河,向酒鋪跑去,三輛馬車就停泊在小橋旁。
郭萍聽說幾個弟媳和侄兒侄女都來了,她嚇了一跳,連忙跟著護衛過來。
薛濤拉開車簾笑道:“大姑怎麼在這裡?”
孩子們都叫郭萍為大姑,薛濤她們也跟著孩子叫,郭萍上前笑道:“我在這裡開間分店,這邊更熱鬨,我讓掌櫃管西市,我來管這邊店鋪了,你們是.....出來遊玩?”
“大姑好!”幾個孩子從後麵車窗探頭向她揮手問好。
郭萍頓時笑眯了眼睛,“好!好!好!你們怎麼不下來逛街?在馬車上沒意思啊!”
薛濤歉然道:“街上人太多了,主要是怕不安全。”
郭萍眼珠一轉,笑道:“有辦法了,我把隔壁明珠酒樓的三樓包下來,是我開的酒樓,安排你們在三樓吃午飯,再過半個時辰會有花船巡遊,可熱鬨了,到時候你們看得最清楚。”
薛濤聽說是花船,有些擔心道:“孩子們能看嗎?”
“怎麼不能,都是樂器和舞蹈,還有各種精美的服飾,真的美奐絕倫,不看可惜了!”
郭萍忽然明白過來,笑道:“弟妹,不是你擔心的那種花船,這是官辦的彩船,上麵紮滿了彩緞,就像盛開的牡丹花一樣,所以大家都叫它花船。
薛濤想了想便欣然道:“那大姑安排吧!”
郭萍便讓馬夫去前麵光化門廣場調頭到西一路,明珠酒樓的後門,她自己先走一步,去安排酒樓了。
沿途都是拱橋,馬車過不去,三輛馬車一直駛到前麵城門處,這是大街的中部,修建了一座城門,就叫光化門。
漕河就從大門旁邊流入,然後分成兩條河道,一條河道向北去了新城,另一條河道則向南去了舊城,花船從城門外駛來,然後向南麵而去,由於花船比較高,所以沿途橋梁必須要修建成很高的拱橋。
而城門北麵就有通行馬車的平橋了,馬車過了橋,眼前便是一片占地極大的廣場,足有一裡多長,叫做光化門廣場,鋪著石板,廣場裡麵到處都是雜耍賣藝,還有擺小攤賣各種小玩意,人潮洶湧,更加熱鬨,關鍵是這裡麵有很多石板石凳,供遊人坐下休息。
馬車從一處吊橋駛入了西一路,花船過來時,吊橋要被拉起來,不阻擋船隊通過。
西一路也比較寬,裡麵也是各種店鋪,以各種提供服務的小店鋪為主,但行人明顯沒有臨河大街多,但這邊生意主要做老客,比較專業,像搬家移樹之類。
這時,三輛馬車緩緩在明珠酒樓後門前停下,郭萍和掌櫃已經在這裡等候了。
郭萍拍拍手笑道:“大家從這裡直接上三樓,三樓沒有人,今天中午我包下了。”
郭薇薇帶著妹妹郭雁兒先跑上去了,終於跟著上了三樓,三樓其實由四間雅室組成,薛濤讓護衛們坐兩間,侍女和乳娘坐一間,她們一家人坐一間。
四名體型彪悍的侍衛往樓梯口一站,下麵的客人就上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