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宋率軍占領洺州已經有十天了,李武俊率軍北撤後,郭宋並沒有繼續北上邢州,而是穩住局麵,牢牢控製住洺州。
徹底占領洺州主要控製好三個地方,一是滏口關,這是從河東過來的出口,這裡決不能丟,丟失這裡,河北晉軍就成孤軍了,郭宋的河北戰略也就難以完成。
郭宋命令大將甘辛率五千軍隊守住滏口關,對於滏口關,五千軍隊足夠了,他們已經拆除了西麵的關隘城牆和大門,使滏口關對河東已無險可守,就算不慎被敵軍再度攻占,也能迅速奪回來。
其次便是州治永年縣,永年縣是大城,城牆高大堅固,城池很深,能儲存大量物資和數萬軍隊,大軍隻要守住永年縣,晉軍在河北基本上就算有根基了。
而第三處地方便是邯鄲縣,邯鄲縣是從滏口陘運送物資去永年縣的中轉之地,十分重要,物資隻需要用駱駝運送到邯鄲縣,到邯鄲後就可以利用洺水走船運送到永年縣,能節省很大的人力物力。
所以這段時間,郭宋一直在關注這件事,除此之外,就是田悅對晉軍東擴的反應,田悅向相州安陽縣大舉屯兵八萬,頗有北上洺州的架勢,一旦田悅軍隊北上,李武俊的大軍肯定會卷土重來。
這件事不妥善解決,郭宋也無法返回長安。
永年縣緊靠洺水,洺水流經永年縣再向東數十裡便注入了漳水,這天上午,洺水碼頭上停泊著三百餘艘槽船,郭宋在刺史崔昊的陪同下前來查看這批貨船。
“不瞞殿下,這批貨船其實是從清河縣過來的,是崔家的產業,但不是掛在崔家名下,而是掛在崔家大管家名下,繞了幾個彎從相州過來。”
“這次多虧崔家了!”
郭宋笑著對崔昊道:“請轉告你們家主,崔家的支持,我會銘記於心。”
崔昊心中大喜,連忙客氣道:“我們天天盼著殿下來河北,能為殿下儘一點微薄之力,也是崔家的榮耀。”
“放心吧!洺州走出了第一步,隻要第一步走穩了,以後就會越走越穩,遲早會統一河北。”
兩人來到城外碼頭處,隻見河道中一溜停泊著數百艘槽船,為首一名大管事連忙上前行禮,崔昊介紹道:“這位便是崔家負責貨運的大管事,叫做劉謙,非常能乾,對河北各處河道也是了如指掌,以後說不定殿下會用到他。”
郭宋頓時有興趣了,這樣的人確實是他最需要的,他點點頭笑道:“劉管事過來一路辛苦了。”
劉謙才知道眼前這位將軍竟然就是威名赫赫的晉王殿下,嚇得他連忙要跪下,卻被郭宋一把扶住胳膊,笑眯眯道:“劉管事為我效力,我心中很感激,就不必多禮了!”
劉謙心中感動,沒想到晉王殿下居然這麼平易近人,這才是大人物啊!
郭宋又問道:“劉管事從相州過來,田悅沒有攔截船隊嗎?”
劉謙連忙道:“這件事確實有點蹊蹺,船隊在相州被軍隊扣留了一天,然後他們王大相過來問了問情況,就下令放行了。”
“這個王大相是何許人?”郭宋饒有興致問道。
旁邊崔昊笑道:“這個王大相名叫王侑,是魏國宰相,田悅有三個宰相,其他兩人是扈萼和許士則,三人以王侑為主,一般人都叫他王大相,同時也是田悅的軍師。”
原來是王侑,郭宋當然知道王侑,一個很厲害的謀士,田悅勇武有餘,謀略不足,全靠這個王侑出謀劃策,深得田悅信任。
“王侑知道你們是崔家的船隊嗎?”郭宋又繼續問道。
劉謙點點頭,“他知道,他還認識小人,然後他問小人,船隊去哪裡?去做什麼?小人說去巨鹿莊園運糧,他就下令放行了。”
這倒有點意思了,郭宋相信這個王侑猜到了船隊的用意,一定是為自己所用,那他居然還放行,這裡麵就有點微妙了。
“殿下,田悅出兵相州是不是擺擺樣子?”崔昊也感覺到了這裡麵的蹊蹺。
郭宋微微笑道:“是不是做樣子我不知道,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他們一定知道了懷州失守的消息。”
..........
次日一早,郭宋在城牆上查看城牆修補的進度,永年縣在安史之亂時被安祿山叛軍攻克,摧毀了一段五十餘丈長的城牆,後來進行簡單修補,但因為財力不足,修補得實在草率,虛有其表,隻要被攻城槌輕輕一撞便坍塌了。
郭宋卻不能容忍這種草率,他下令將這段數十丈長的城牆拆除,重新修葺,務必和原來一樣結實。
數千名民夫在忙碌地燒磚運土,永年縣城池雖大,城牆周長三十五裡,但城內人口卻隻有四萬餘人,原本的近十萬人口跑掉了一半多,找六七千民夫來修城也著實不容易,當然,郭宋宣布廢除馬稅,又免除洺州三年稅賦,使百姓一片歡騰,民心歸附,貼出招募令後,短短兩天就招募到七千人。
郭宋也不會讓他們白乾,以一天百文的工錢結算,而且是用老錢結算,可以兌換李武俊發行的兩百文小錢,能買一鬥米,這在河北已經算是很高的工錢了,一般都是五十到八十文小錢一天。
郭宋問監工道:“一共隻需要修這一段嗎?”
監工躬身道:“回稟殿下,實際要修複的城牆有兩處,這裡是一處,還有西麵一處,西麵那段年久失修,磚石都朽掉了,用錘子輕輕一敲就成粉末狀,姚將軍要求重建,兩處加起來大概有兩百六十丈。”
“等一等!”
郭宋打斷他的話語問道:“西麵城牆要重修,那彆的地方呢?”
“殿下有所不知,永年縣城是開元五年重建,當時不知什麼原因留下西麵一段兩百丈的城牆沒有重建,那可是隋朝大業年間修建的,彆的城牆都問題不大,就是西麵那兩百餘丈長的城牆腐朽了,所以隻需要重修那一段。”
郭宋點點頭又問道:“那需要多少時間才能修好?”
“我們從城中找到一些老城磚,但不夠,必須要燒製磚新磚,主要是燒磚花時間,最遲再過半個月,基本就能修葺好了。”
居然還要半個月,如果田悅大軍殺來,還無險可守了,但郭宋也沒有辦法,隻能水來土掩,兵來將擋了。
這時,一名親兵跑來稟報,“啟稟殿下,田悅的使者來了。”
郭宋一怔,問道:“人在哪裡?”
“在州衙等候。”
郭宋點點頭,“請他們稍候,我這就過去。”
著實有點意思,田悅屯了八萬大軍在相州,卻派使者來了,他們什麼意思,想先禮後兵麼?
郭宋回到了州衙,隻見大堂上,崔昊正在陪一名中年男子說話,身材矮小,頗有幾分獐頭鼠腦的模樣。
他走上台階,士兵高喝一聲,“晉王殿下駕到!”
崔昊和中年男子都連忙站起身,郭宋走進大堂,中年男子連忙上前躬身行禮,“在下許士則,是魏王帳下司馬,參見晉王殿下!”
原來是三相中的許士則,在魏國負責財稅,也算是田悅手下重臣。
郭宋擺手笑道:“許先生請坐!”
“多謝殿下賜座!”
許士則坐下道:“我們都沒有想到竟然會是晉王殿下親自來河北,早知道就應該備一份薄禮,有點失禮了。”
郭宋嗬嗬一笑,“這倒無妨,如果許先生有機會去長安,帶兩袋魏州的泥土就足夠了。”
旁邊崔昊嚇了一大跳,沒想到晉王殿下竟然這麼直接坦率,咄咄逼人,他心中有些不安。這太不給田悅麵子了。
許士則一臉尷尬,乾笑兩聲道:“我一定如實稟報魏王殿下。”
“許先生來洺州有何貴乾?”郭宋又直截了當問道。
“是這樣,我們得到消息,殿下的軍隊攻克了懷州.......”
郭宋擺手打斷他的話,“一點沒錯,三萬大軍攻占了懷州,不過懷州是朱泚的地盤,和魏王沒有什麼關係,魏王為何關心它?”
許士則總算有點適應郭宋的節奏了,他索性也坦率道:“晉軍攻占懷州確實和魏王無關,而且晉軍攻占洺州也和魏王無關,可是我們的相州就夾在懷州和洺州之間,魏王想請問殿下,兩軍出擊,是不是想攻打相州?”
“魏王是希望我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嗎?”郭宋淡淡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