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回到晉王宮,郭宋集中精力把剩下的十幾份報告一起處理了,黃昏時分,曹萬年找到了郭宋,他給郭宋帶來一個重要消息,朱泚軍隊攻占了揚州。
郭宋半晌沒有說話,他負手走到窗前,注視窗外,朱泚終於突破了淮河,這在他的意料之中,但真走到這一步,朱泚還是坐大了。
曹萬年輕輕歎了口氣道:“殿下,其實我們可以虛攻洛陽,朱泚便不敢向南輕舉妄動了。”
郭宋回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為什麼要這樣說,朱泚攻占揚州正是我所期待的。”
曹萬年一怔,不解道:“但殿下似乎並不高興!”
郭宋搖搖頭,“你不明白這種矛盾,朱泚攻占揚州是讓我很不爽,但他攻占揚州會壓製南唐,這又符合我們的利益,所以我對他攻占揚州是又愛又恨。”
“卑職明白了。”
“真的明白?”
郭笑問道:“不是敷衍我?”
曹萬年點點頭,“真的明白了。”
曹萬年確實明白了,主公真正的敵人不是朱泚而是南唐,他想起了潘遼給自己說過的一句話,朱泚無論他打扮得再花枝招展,在天下人眼中,他依舊是頭豬,可南唐哪怕屢戰屢敗,隻要稍微有點成就,天下人就會頂禮膜拜。
所以南唐必須要失敗、失敗、再失敗,要宦官專權,要稅重如山,民怨沸騰,這樣才能一次次讓天下人失望,最後對他絕望。
這時,曹萬年心中忽然有一種明悟,發生在南唐的宮廷政變恐怕也有主公的影子吧!獨孤立秋來了沒有多久,宮廷政變便發生了,會這麼巧嗎?
郭宋擺擺手又道:“現在我們的重點不是對外征戰,而是內政,把晉王府遷到長安,實質就是遷都,千頭萬緒的事情要處理,你也一樣,有幾件事我要交代給你。”
“殿下請說!”
“第一件事是修建底層官員的官舍,五品以上官員有官宅,五品以下官員則住官舍,官舍分為三等,半畝地、一畝地和兩畝地,大概會有一千多座院子,修建在舊長安城,具體修建我讓張雷和李安包下,給他們三成的淨利,明天下午他們會來這裡簽署契約,這件事就由你負責。”
曹萬年不明白為什麼這件事主公會讓自己負責?杜佑是長安人,讓他負責不是更合適?
但曹萬年沒有多問,他立刻躬身答應了,或許主公有他的想法,不讓杜家插手這件事。
“第二件事,我打算取消宵禁,宵禁從唐初到現在,一百多年了,每年隻有上元節三天不禁,其他夜晚就是關閉坊門,這樣做沒有半點意義,真正作惡者不會受宵禁影響,反而嚴重阻礙商業發展,所以我打算分兩步取消宵禁,先是不閉坊門,允許百姓通宵上街,允許商業通宵開門,東市和西市也一樣,等時機成熟了,再通宵開啟城門,這件事我想儘快實施,你和京兆官府協商後,草擬一個方案出來。”
“卑職明天一早就著手。”
“還有第三件事,關於城牆根的利用,城牆根五十步範圍內禁止修建民宅,我決定把這條禁令廢除,然後沿著城牆根修建大量廉價官租房,提供給漢長安城的底層百姓,這件事我打算讓軍隊來做,但需要估算耗費多少錢,你找人給我做一個方案。”
曹萬年嚇了一跳,四十餘裡長的城牆,這可是大手筆啊!
他想了想道:“就怕靠近城牆各坊的百姓不會同意,事實上,肯定不會同意,會鬨事,沒有人會願意自己坊內住進大量底層百姓。”
這個問題郭宋也想到了,他便道:“那就修建一座牆把靠近城牆的各坊隔開,然後把城牆根的坊牆全部拆除,讓城牆根連為一體。”
曹萬年想了想,這樣倒是一個好辦法,反正廢除宵禁了,城牆根的百姓沒有坊牆隔離也無所謂。
“卑職把這件事和取消宵禁一起考慮,明天就去找地方官府商議。”
曹萬年告辭走了,郭宋負手望著窗外,他其實還在想揚州之事,必須要阻止朱泚向江南進兵。
..........
入夜,郭宋正在沉睡之中,他忽然被屋頂上的一點動靜驚醒了。
他曾在靈寂洞住了一年,在夜深人靜中對聲音格外敏感,稍有響動就會把他驚醒,但有趣的是,他在家中和妻子共枕同眠時,卻不會這麼敏感。
郭宋不露聲色,依然保持姿勢不變,他卻慢慢伸手,從枕下摸到了魚腸劍。
這時,他聽見了衣袂聲輕響,有人跳到了窗外屋頂,郭宋是睡在一座三層的小樓上,一樓和二樓住有親兵,他睡在三樓,周圍還有兩道巡哨和獒犬,此人居然連續突破防禦線,攀到自己樓上,這個人的武藝著實了得。
郭宋把枕頭和被褥擺成人型,他輕輕一縱身,隱身到黑暗之中,
這時,窗戶‘哢’一聲開了,一個身材細高的黑衣人一躍而入,他並沒有撲向床榻,竟然是跪在窗前。
郭宋忽然認出了黑衣女子,他笑了起來,走上前按住黑衣女子的肩膀,黑衣女子一驚,剛要反抗,郭宋笑道:“是我!”
黑衣女子驚喜地撲進他懷中,郭宋把她抱上床,兩人激烈地攀纏在一起,這時任何話都是多餘的.......
半個時辰後,兩人終於雨收雲歇,郭宋輕輕撫摸著應采和豔麗的臉龐,這個妖嬈的女子著實令他心動,可惜自己不能收她入房,她殺的官員太多,就連薑公輔和劉晏兩位宰相也是死在她手中,收她入房會是自己形象上的一個汙點,隻能把她當作秘密情人了。
“我還以為你會早一點來?”郭宋笑道。
應采和跪起身道:“回稟主人......”
郭宋見她身無寸縷地跪在床上,著實有點滑稽,便摟住她,將她趴在自己身上,笑道:“這樣說我更喜歡!”
應采和摟著主人脖子,在他耳邊小聲道:“我一直在成都監視太後,如果她要立召王李偲為帝,我就趕赴嶺南出手殺死李偲。”
郭宋這才想起還有召王李偲,他在嶺南出任節度使,不在成都,僥幸逃過一劫。
“主人要我刺殺李偲嗎?”
郭宋想了想道:“暫時不必。”
“啟稟主人,我還帶了兩個徒弟,是兩個小宮女,武藝都很高,她們平時護衛太後,被我帶回來了,目前她們住在客棧裡。”
“然後呢?”郭宋有點不懂她的意思。
“明天我就帶她們去玉靈宮。”應采和聲音裡帶著一絲委屈。
郭宋笑道:“你如果不想出家,就不用去了。”
應采和半響道:“我不喜歡受羈絆的生活,以前是沒辦法,現在我喜歡自由自在。”
郭宋啞然失笑,“你是去當宮主,手下有三百個女道士,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誰能管你?”
應采和想想也對,自己是一宮之主,想去哪裡誰管得了,她頓時高興起來,“那我聽主人的安排,白天我去當宮主,晚上來伺候主人。”
郭宋哈哈大笑,“不用等明天,現在就伺候我!”
應采和媚眼如絲,吐氣如蘭,一時間滿屋春光。
雲去雨又來,雨落雲又聚,一直到半夜方始休,郭宋終於有點累了,躺下來閉上了眼睛,調息片刻問道:“給我說說你以前的事情,你是哪裡人?父母還在嗎?”
應采和躺在他身邊幽幽道:“我是越州人,那時候師父在明州青蓮觀雲遊,她見我資質很好,便征得父母同意,把我帶走了,那時我才五歲,是家中老小,上麵還有一個兄長和兩個姐姐,父母養不活那麼多孩子,離開江南二十五年了,我再也沒有回去過。”
“你想回去看看嗎?”郭宋柔聲問道。
應采和輕輕點點頭,眼角出現一絲晶瑩,她當然想回去,就不知自己父母還在不在人世了。
“那就去回去看看。”
郭宋從床頭摸出一隻盒子,“這裡麵有一萬兩銀子的憑據,是半枚玉佩,去長安寶晟櫃坊取銀子,不需要口令。”
應采和連忙搖頭,“我不要,我自己就有不少。”
“這是我的心意,你既然做了我的女人,我總要有所表示才行。”
聽到這句話,應采和頓時心花怒放,抱著郭宋的脖子,在他臉上重重親了一口。
天還沒有大亮,應采和便帶著兩個女弟子離開了長安,前往江南故鄉尋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