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下午,郭宋剛吃完午飯回官房,就被錄事參軍張裘安堵住了,另外還有隸屬於天策府的軍器署署令安沙。
“怎麼,兩位不打算讓我午睡片刻?”郭宋佯作不滿問道。
安沙不敢吭聲,張裘安道:“殿下,我們就問一句,聽說回紇運來的木材全部給船舶署,這個傳言是真的嗎?”
“是船舶署的官員去你們那裡提木材了吧?”郭宋淡淡問道。
安沙脹紅了臉,點點頭。
“這個傳言一半真,一半假,準確說是第一批的木材給船舶署,然後第二批木材給軍器署。”
張裘安一怔,居然還有第二批木材,自己怎麼不知道?
“殿下,還有木材運來嗎?”
“我打算用最後一批戰俘換回紇的木材,他們大鬆樹很多,讓他們送一批過來,至少也是幾千根,全部交給軍器署。”
張裘安和安沙麵麵相覷,鬨半天傳聞是真的,殿下真要把這批上好木材全部給船舶署。
安沙有點急了,連忙道:“殿下,我們也需要老料子啊!一半給他們,一半留給我們,行不行?”
“你們要這種老料子做什麼?”
“造大型攻城器和守城武器都需要上好的木材,這種百年大材太難得了,至少要給我們留一部分。”
郭宋瞪了他一眼,有些不滿道:“木材對於投石機和石砲隻是支架而已,什麼木材不能用?這種老料子對造船就不一樣了,你明白嗎?對人家,這種木材就是關鍵材料。”
“我們也需要製作攻城槌!”
金沙小聲嘟囔一句,“材料也很重要。”
“你們有了鐵火雷,還要什麼攻城槌?”郭宋著實有些惱火了。
張裘安連忙給安沙使眼色,讓他彆再說了,安沙隻得低下頭,一臉沮喪。
郭宋讓自己冷靜一下,又道:“我知道,因為這批木材是作為軍品的戰利品,所以應該給軍方,而船舶署屬於政務,軍方的戰利品全部被政務部署奪走,是讓人心中不爽,而且每個部都有自己的利益,隻要這種利益並非私利,作為署令,維護自己部司的利益也無可厚非。
但作為晉王,我必須要全局統籌,把物資用到最需要它的地方去,所以你們對我有意見,我也不算責怪你們,但你們必須要服從我的命令。”
“卑職明白,一定會服從殿下的命令。”
郭宋又安撫金沙道:“你們耐心等第二批木材,但我希望你們能主動讓出老料,這樣我就有表彰你們的理由,明白了嗎?”
金沙頓時明白了,殿下是要用表彰的方式來補償自己,他心中的不滿頓時無影無蹤,立刻道:“卑職明白了,回去就立刻安排運送木料給船舶署。”
“去吧!張參軍等一等。”
金沙行一禮匆匆走了,郭宋惱火地瞪了張裘安一眼,“你怎麼說?”
張裘安老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道:“他求上門來,不好拒絕。”
“什麼叫不好拒絕,我不信你的眼光會這麼狹隘?非要按照軍務、政務分清楚,難道鐵火雷就沒有用在礦山上?同樣,這批木材雖然給船舶署,但他們全部用來造戰船,還不是一樣為軍方效力?你應該更加關照他們才對!”
“殿下教訓得對,卑職知錯。”
郭宋又道:“明天你去巡視船場,他們造出了第一艘三千石的戰船,你要拿出誠意來獎勵他們,每人獎一張老羊皮,參加造船的工匠再追加獎勵一隻羊。”
“卑職明白了。”
郭宋走到東麵的地圖前,刷地拉開簾幔,露出一幅中原和江淮的地圖,他對張裘安道:“我們將來不可避免地要攻打河北、中原和江淮,尤其是江淮,那邊有淮河和長江兩大水係,如果沒有一支強大的水軍,我們根本就無法征服那裡,為什麼朝廷之前屢屢剿滅不了李希烈,朱泚也乾不掉李希烈,不就是因為李希烈有幾百艘戰船,牢牢控製了江河湖麵嗎?”
說完,郭宋放下木杆,注視著張裘安道:“這就是我要打造戰船的根本原因,將來我們攻打嶺南也需要它。”
張裘安默默點了點頭,他能做到軍中第一文職高官,當然有他的過人之處,他明白郭宋此時給自己說的一席話,已經和木材事件無關,他把自己的長遠目標告訴自己,是希望自己配合,光有戰船還不夠,還必須有合格的水軍,這才是自己份內的事情。
他沉思片刻道:“卑職整理資料的時候,發現當初六十五萬流民中,有不少是從江淮逃出來的,躲避李希烈的暴政,先逃到中原,後來又逃到關中,從他們中間,或許能招募到一批水性好的士兵。”
郭宋欣然點頭,聞弦知雅意,張裘安太明白自己的心思了。
“這件事你和潘遼去商議,儘快著手實施。”
“卑職明白,明天卑職索性把潘遼也拖去看船。”
郭宋嗬嗬一笑,“好辦法!”
張裘安告退走了,郭宋也睡意全無,他取過幾本關內道送來的王牒,認真批複起來。
晉王府治下各州府名義上依舊是大唐的地方官府,但也隻是名義上的從屬,它們實際從屬於晉王府,上到刺史任命,下到縣吏安排,以至於稅賦征收,路橋修建,開辦學校、勸學勸農等等,統統都是晉王府管轄。
不過州府要寫兩份文牒,一份是年度彙報,是給朝廷的,然後平時的要事奏折,年度總結,這是給晉王府,奏折當然不能叫奏折,而是叫做王牒,上奏給晉王府的牒文。
這時,一名親兵氣喘籲籲跑來道:“殿下快快回去,小夫人要生了。”
小夫人就是張敏秋,她這兩段時間胎氣有點不穩定,一直晉陽宮內靜養保胎。
郭宋一驚,現在敏秋才八個月,她就要生了?那是早產啊!
郭宋坐不下去了,立刻起身趕回內宮。
郭宋匆匆趕到內宮,剛進玉瓊閣,卻隱隱聽見嬰兒的啼哭聲,這時,郭薇薇一蹦一跳跑來,笑嘻嘻道:“爹爹,我又多了個小弟弟。”
“啊!你見過了?”
“當然見過了,娘說他長得像我。”
郭宋大喜,連忙道:“薇薇,快帶爹爹去看一看。”
“爹爹跟我來!”
郭薇薇帶著父親向樓上走去,嬰兒的啼哭聲越來越近。二樓左邊一間屋子裡,隻見一大家子聚在一起,連兒子郭錦城也在。
獨孤幽蘭懷中抱著一個繈褓,正和其他人說笑聲,張敏秋躺在床上,精神還不錯,隻是臉色有些蒼白。
薛濤坐在張敏秋身旁,見小薇帶著丈夫進來了,便笑道:“正主來了,幽蘭,還不趕緊給父親看看孩子。”
獨孤幽蘭把繈褓遞給郭宋,郭宋連忙小心翼翼接過,孩子很小很輕,像隻瘦弱的小貓,但啼哭聲卻很響亮,眉眼還真像小薇。
“他是餓了吧!”
郭宋畢竟有了三個孩子,多少懂一點點。
張敏秋道:“幾個接生婆都說,讓孩子哭一哭,對他有好處。”
“胡說!趕緊喂奶。”
郭宋把孩子遞給了張敏秋,張敏秋掀開衣服,讓孩子吸到了**,頓時安靜下來。
薛濤給丈夫使個眼色,郭宋跟隨她走了出來。
郭宋回頭看了一眼道:“敏秋要做月子,應該給她找個乳娘幫忙吧!”
“就是這個問題。”
薛濤壓低聲音道:“王致和禦醫說,孩子早產了一個多月,有點先天不足,必須要由母親細心喂養,否則很容易.....”
薛濤沒有說下去,郭宋明白她沒有說出口的那個詞,‘夭折!’
“你來安排吧!”
郭宋握住妻子的手,歉然道:“隻能拜托你了!”
薛濤知道丈夫沒有兄弟,子嗣單薄,對孩子很看重,她點點頭,“我會儘全力,夫君不要擔心。”
“需要什麼名貴藥材什麼的,告訴我,我來弄!”
“王致和禦醫開了一副大補方子,是給敏秋補的,然後通過她補給孩子,這是最好的辦法,藥材王宮都有,還有就是....夫君最好給孩子積積福。”
郭宋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宣布大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