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姓楊的少年名叫楊寄遠,是鴻臚寺少卿楊葵的兒子,今年隻有十六歲,楊葵自己不出麵,一般都是讓兒子來替自己送信。
楊寄遠被夥計帶到後院掌櫃房,掌櫃鄭宏源正在房內忙碌的算賬,夥計探頭道:“掌櫃,小楊公子來了!”
“讓他進來!”
鄭宏源連忙把算出的結果記上帳,放下筆笑眯眯對楊寄遠道:“你爹爹又讓你來送信?”
楊寄遠抱拳行一禮,從懷裡取出一封信放在桌上,“給鄭大伯的!”
鄭宏源瞥了一眼信皮,上麵貼了黑簽,表示情報重要,但不急,如果是白簽,那就是普通情報,如果是紅簽,那就表示情報重要,且十萬火急。
他又打量一下楊寄遠的身材,見他穿得還比較單薄,便回頭從櫃子取出一件棉袍,笑道:“這是太原送來的樣貨,上好棉布,裡麵是棉花為芯,穿起很暖和的,賢侄試試看。”
“這個我不能要!”楊寄遠連忙搖頭。
“你就穿上,你不穿我也是給彆人穿,你隻要十天後,告訴我這件棉袍還有什麼不足之處就行了。”
楊寄遠不好意思地穿上棉袍,感覺十分合身,也十分溫暖,他連忙行禮道:“謝謝鄭大伯,非常溫暖舒適!”
鄭宏源上前指著側麵一排線道:“裡麵棉花不能入水漿洗,洗的時候把這邊線拆掉,把裡麵棉芯取出來在太陽下曬一曬,洗完麵料後再放回去,把邊縫起來就行了。”
“晚輩明白了!”
楊寄遠施一禮走了,鄭宏源這才打開信細看,信中的內容是朱泚即將以南巡為名,從商洛道南下遷徙洛陽,已秘密通知朝官收拾貴重物品準備跟隨搬遷了。
信的最後又提到,朱泚派張晏去太原談判,主要是涉及人員物資從虢州過境問題,朱泚的底線就是遷走長安十五萬富戶和左藏庫所有物資。
這兩個情報都很重要,鄭宏源立刻用特殊的細筆將情報寫成鴿信,命夥計去城外鴿莊放出了信鴿。
.........
臨近新年,太原城也十分熱鬨,太原的西市也主要以衣食住行等民生貨物為主,被太原民眾稱為金市,西市內人潮洶湧,到處是前來買年貨的百姓。
郭宋換了一身常服,帶著杜嗣業和溫邈兩名幕僚前來微服私訪,實地查看民生情況。
溫邈是本地人,對西市很熟悉,一路上都是他負責帶路。
“使君,這裡是一個重要分道處。”
溫邈帶著著郭宋來到一處十字路口,對郭宋道:“右手邊是米行,左手邊是羊行,繼續向南是布帛行,使君想先去哪裡?”
郭宋想了想笑問道:“羊行是專門賣羊的嗎?”
“正是!每年新年前夕都從北方草原進來大量肥羊,當然也是滾滾銀錢流向草原,太原的中等人家基本上都會買一隻羊回去宰殺,窮人家隻能買一些羊肉的便宜部位,比如羊蹄羊頭之類,比較便宜,買回去燉一鍋羊湯也不錯。”
“我們去看看!”
郭宋興致盎然,帶著兩人向羊市而去,羊市內膻味十足,不過太原人常年吃羊,也習慣了這種氣味。
市場內人流如織,每家商鋪前麵都圍了一個羊圈,裡麵有百餘頭羊,百姓們擁擠在周圍挑選羊隻,商人們很聰明,在羊身上掛了一個號牌,這樣就容易辨認。
“我要七號!七號羊比較肥,多少錢一斤?”
商人用竹竿敲敲羊圈上的牌子,“這裡有價格,三十文一斤,你這隻七號羊至少有五十斤,準備一千五百錢或者一兩半銀子。”
“喲!怎麼和平時一樣,居然沒有漲價,我記得去年這個時候,羊價可是賣五十文一斤啊!東主良心發現了?”
旁邊另一名百姓撇撇嘴道:“良心個狗屁,今年有三十萬隻河西羊上市,所以羊就便宜了。”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這些商人良心發現了呢!”
選中的羊被夥計拖走,直接用麻繩捆綁起四蹄,送上客人的手推車,錢已經付了,基本都是從前的開元通寶,朱泚造的新錢和其他地方造的小錢都不接受,除非是河西錢,但河西錢市場上看不到,都被收藏起來。
郭宋一路走過去,看見不斷有羊隻被扛出來,基本上都是河西羊,這是從榆林送來的第一批羊,一共五十萬隻,其中二十萬隻給了軍隊,另外三十萬隻投放市場,當然不止是太原,包括整個河東,太原分到了八萬隻羊。
商人們還從思結部進了數十萬隻羊,供給河東各州的新年市場,今年有河西羊的廉價衝擊,價格就便宜了。
從羊市出來,他們又來到布帛行,這裡有一家黃鶴布帛店,是今年新開的,大手筆,一下子吞掉三家布店,並成一家,黃鶴布帛店的東主是李溫玉,這是她開的店,和丈夫張雷無關,所以她起的名字就是自己在崆峒山出家時的觀名了。
當然,除了布帛店外,眉壽酒鋪在太原也開張了,專門出售高檔燒酒和高檔葡萄酒,新年期間,生意也格外興隆。
黃鶴布帛店是郭宋題的店名,郭宋走進店鋪,很巧,迎麵遇到了李溫玉,李溫玉一眼認出郭宋,愣住了,郭宋連忙解釋道:“我來逛逛,順便看看師姐的店鋪。”
李溫玉頓時會意,笑道:“歡迎師弟來參觀,我正好沒事,帶師弟在店裡參觀一下。”
李溫玉指著牆上掛著一排棉袍、棉裙、比甲等等衣物道:“這上麵是做好的樣子貨,我這家店最大的特點就是賣棉胎,用棉花製成成衣,衣胎、被胎,厚薄都有,買回去縫上棉布就是了,如果想直接買棉花或者買布匹也可以,這些都隨意的。”
“價格呢?”郭宋笑問道。
“關鍵就是價格,都是論兩買的,有錢人家買綿和絨,一兩綿兩貫錢,一兩絨十貫錢,一般百姓買不起,現在可以買棉花,一兩棉花隻要百文錢,便宜很多啊!而且棉花和木綿的品質一樣,我相信棉花一出,木綿就沒有人要了,富貴人家雖然有錢,但並不傻。”
“買的人多嗎?”郭宋又問道。
李溫玉指著外麵道:“你看看外麵排隊的人。”
郭宋早就看到了,外麵排成了長隊,至少有兩三百人。
“他們都是來買棉胎?”
“一半一半吧!要麼來買布,要麼買棉胎,普通人家喜歡買衣袍棉胎,不怎麼買被子棉胎,師弟猜猜為什麼?”
郭宋搖搖頭,“我想不到。”
後麵杜嗣業接口道:“買棉袍是因為白天可以穿,晚上還可以封在被子上,其實就是棉被了。”
李溫玉抿嘴笑道:“小杜說對了,就是這個原因。”
杜嗣業撓撓頭,不好意思道:“其實我家就是這樣,我爹爹有一件綿袍,白天他穿,晚上給我和兄弟當被子蓋。”
郭宋笑道:“那你還不趕緊買兩床棉被,給父母送去?”
“早就送過了,他們棉袍、棉被都有。”
這時,一名親兵快步走上前,在郭宋耳邊低聲說了兩句,郭宋點點頭,對李溫玉道:“有點急事,師姐,我先回去了。”
“師弟去忙,等死胖子過兩天回來,我們一起喝一杯。”
郭宋點點頭,隨即轉身離去,十幾名親兵也迅速跟著郭宋走了。
這時,矮矮胖胖的大掌櫃走到李溫玉身邊陪笑道:“東主,你師弟很年輕啊!”
“他哪裡年輕,三十出頭了好不好?”
李溫玉忽然回頭狠狠瞪了掌櫃一眼,“你什麼意思,你意思是說老娘現在已經很老了?”
夥計們都捂嘴偷笑,掌櫃一臉尷尬。
李溫玉哼了一聲,又對掌櫃道:“我師弟下次再來,你可彆怠慢了他,當心你的腦袋不保,你知道他是誰?”
“東主,我不知道。”
李溫玉指指牌子,“這塊牌子就是我師弟題的字,你想想他是誰?”
“啊!”大掌櫃頓時驚得目瞪口呆,腿一陣陣發軟,他知道剛才的年輕人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