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血戰延續到一更時分便結束了,包括主將論尚忽在內,五千吐蕃士兵被唐軍分割包圍,各個擊破,最後全軍覆滅,而且沒有任何人投降,全軍死戰而亡,唐軍也付出了傷亡一千餘人的代價。
次日天剛亮,十五國國王得到了唐軍全殲五千吐蕃軍消息,他們頓時沸騰了,爭先恐後殺出大營,率領軍隊向安西各地的綠洲殺去。
兩萬五千安西聯軍雖然不敢惹吐蕃軍,但他們卻不懼怕吐蕃牧民,一旦吐蕃軍滅亡,他們便如狼似虎,去各個綠洲搶奪土地,殺戮吐蕃牧民,搶奪他們的牛羊。
當然,在吐蕃軍大營內還有五十餘萬隻羊和十幾萬石麥子,這是吐蕃軍的軍糧,現在歸屬於唐軍了。
吐蕃國力的衰敗早已注定他們在安西隻能是苟延殘喘,數千士兵的存在也隻是一種象征意義,一旦唐軍決心恢複安西節度府,那麼也不會太過於艱難,隻要以強勢兵力全殲吐蕃留守軍,同時恩威並施征服安西各國,那麼恢複安西節度府也就水到渠成。
郭宋任命魯陽繼續出任疏勒鎮守使,他下令軍隊休整十天,然後將要出征大小勃律,那邊還駐紮著四千吐蕃軍,但這個決定卻遭到了老將的魯陽的反對。
中軍大帳內,魯陽對郭宋緩緩道:“使君不想給安西留後患,征討大小勃律的心情卑職能理解,但使君畢竟在安西呆的時間太短,不像我們那樣深刻理解安西的局勢。”
郭宋點點頭笑道:“你繼續說,你若能說服我,我就放棄攻打大小勃律。”
“這首先要從吐蕃為什麼千方百計要朝廷放棄疏勒說起,吐蕃的國策是攻占安西和北庭,同時打通一條前往吐火羅和河中地區的捷徑,疏勒就是這條捷徑的關鍵,所以當吐蕃的國力已經無法再支撐他們占領安西和北庭後,他們就退而求其次,隻想保留疏勒捷徑,這就是他們龜茲和於闐可以不要,但一定要疏勒的原因。”
這個觀點和郭宋當初的想法完全一致,郭宋深為讚同,他又笑問道:“這和大小勃律又有什麼關係?”
“有很深的關係!”
魯陽不慌不忙道:“如果疏勒這個通道失去了,那吐蕃還能從大小勃律前往吐火羅,這實際上就回到了天寶五年之前的局勢,當時吐蕃企圖染指吐火羅,便控製住了小勃律國王,小勃律國王向高仙芝求救,為了消滅吐蕃染指吐火羅的企圖,高仙芝便在天寶六年初發動了小勃律之戰。”
郭宋微微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說,消滅了大小勃律的吐蕃軍,就徹底堵住了吐蕃向西擴張的通道,會逼迫他們反攻安西,如果給他們保留大小勃律這個通道,那麼吐蕃就對奪回安西的意圖不會那麼強烈,是這個意思嗎?”
魯陽點點頭,“卑職說的就是這個意思,這也是老王爺當年再三強調的戰略,堵疏勒而放勃律,安西可存,堵疏勒且斷勃律,安西將亡,當然,這個觀點是有點綏靖妥協,也是我們安西軍力量太弱,為了自保而琢磨的辦法。”
郭宋負手走了幾步,對魯陽道:“你說得雖然有點道理,但我的想法卻和你有分歧,不過我確實可以緩攻大小勃律,讓安西先穩定一兩年,然後再考慮進攻大小勃律。”
魯陽笑道:“我想聽聽使君的想法?”
“原因很簡單,就像將軍自己說的,你們當初力量太弱,不得不進行妥協,一旦安西的力量強大起來,我還是希望堵住吐蕃從吐火羅以及天竺獲得糧食物資恢複元氣的通道,把吐蕃困死在高原內,促使他們內部矛盾爆發,慢慢衰落下去。”
魯陽苦笑一聲,“我的想法確實太軟弱了一點。”
“使君,我們下一步怎麼走?”旁邊李冰問道。
郭宋沉思片刻道:“先回龜茲休整幾天,然後開始北伐沙陀!”
..........
郭宋留了一千守軍鎮守疏勒,大軍隨即返回龜茲,七天後,唐軍抵達了龜茲城。
婁聞達和一班官員都不在龜茲,他們正在忙碌地和安西各國確定綠洲範圍,這是一場特彆耗時的談判,雙方之前都已經確定了綠洲土地三七開,原則沒有問題,各國國王都簽字承諾,沒有人敢在強大的唐軍麵前出爾反爾,隻是裡麵的具體操作有些繁瑣。
唐軍不可能在每個小國內都劃走一塊綠洲,唐軍主要是在龜茲、疏勒、於闐和焉稽四鎮駐紮,所以綠洲土地也隻能來自這四國,這就涉及到土地交換問題,比如說,姑墨國交給唐軍三成的綠洲,麵積確定了,然後唐軍拿這塊綠洲和接壤的龜茲國交換他們西麵的土地,這樣唐軍的土地就能連成一片了。
其他各國都這樣操作,這就需要談判,以及測定土地麵積等等,非常繁瑣,沒有一年的時間是做不完這些事情。
當然,還有且末鎮,那邊綠洲屬於無主之地,被唐軍占領,然後唐軍會在那裡修建且末鎮,且末河沿岸、蒲昌海沿岸以及周圍大片綠洲都屬於唐軍所有。
這裡麵就涉及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那就是移民,從中原再次遷移漢民來安西屯田。
這是曆朝曆代都要做的事情,唐朝在開元年間大規模向安西移民,遷移了十幾萬人,叫做長征健兒,後來安史之亂爆發,唐朝無暇顧及西域,使西域漸漸被吐蕃和回紇占領,很多漢民都紛紛返回中原。
但怎麼樣再讓漢民自願從中原來西域,這就需要用足以打動人心的利益來誘惑,郭宋就考慮從隴右逃到河西那批難民中遷移十萬人來安西,首先是軍屬,就像在豐州一樣,用廣袤的土地和二十年免稅的巨大利益來誘惑百姓。
這必須要等安西土地交割完畢後才能開始實施,至少要到明年去了。
休息五天後,郭宋率領一萬五千大軍浩浩蕩蕩北上了。
前往北庭有兩條道路,一條是龜茲北上的烏孫道,當年郭宋走過,遇到山洪爆發死了十幾名士兵,而另一條道是走銀山道,但銀山道被沙陀軍控製,十分險要,堪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郭宋便不打算走銀山道,而是走烏孫道,雖然路途艱辛一點,但聽商人們說,這些年現在比較好走,主要是近幾年融雪偏多,導致山洪時常爆發,一條原本被巨石封死的山穀竟然被山洪衝開了,形成一條新的河穀,這樣就不用再翻山越嶺,而是沿著河流直接從下方穿過山穀。
郭宋找了幾名向導,帶著一萬五千大軍和五千頭滿載糧食的駱駝向烏孫道走去......
朱邪金海在沙州和瓜州的慘敗無疑再一次在沙陀內部掀起驚濤駭浪,這次卻不好商量了,處月部以外的六部長老都一致表態,處月部要麼處決朱邪金海,要麼賠償六部的巨大損失,包括人員和物資。
沙陀可汗朱邪亮十分為難,他也想殺朱邪金海向各部謝罪,但朱邪金海知道長老會不會再容他,根本就沒有來伊吾,而是直接逃到高昌,那裡是他控製的地盤。
無奈之下,朱邪亮隻得和其他六部協商賠償事宜。
處密部、預支部、烈山部、烏孫部、金山部和伊吾部等沙陀六部酋長在處密部所在地聚集,一起商討如何向處月集體索賠。
六部在一天內便達成了共識,陣亡一名六部士兵,索賠三百隻羊,另外要求處月部拿出所有庫存生鐵和銅錠平均分配給各部,不能處月部一家獨占。
如果處月部拒絕他們賠償,那麼沙陀聯盟就此解散,沙陀人就隻剩下處月一個部落。
這份索賠清單讓朱邪亮呆住了,光賠償的羊就要三百萬隻,處月部哪裡拿得出這麼多羊賠償給六部?
這時,朱邪金滿給朱邪亮獻計,不妨再用庭州向郭宋施壓,逼他釋放沙陀軍戰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