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領令而去,這時,帥帳內隻剩下李季和郭宋二人,李季沉默片刻對郭宋道:“使君,有句話我不知當說不當說?”
郭宋微微一笑,“我們一起並肩作戰,出生入死,有什麼話不能說?”
李季緩緩道:“其實我想說李懷光,這次薛延陀人入侵,如果使君不通知他,他必然會用此事向使君發難,我的意思是說,他肯不肯出兵救援是他的事情,但我們一定要向他求援。”
郭宋點點頭,“你說得很對,我確實應該向他求援,馬上我就會發一份鷹信,再派人拿我的親筆去他求援。”
郭宋負手走兩步,又問道:“對此人,你了解多少?”
“我知道此人是靺鞨人,原本也是朔方軍將領,深得郭帥器重,勇猛擅戰,帶兵有方,執法嚴厲,這些都是他的優點,無可否認,但此人草莽之氣很重,又心胸狹窄,無容人之量,使君一口氣回絕他,他豈能善罷甘休,必然會尋找使君的把柄,使君要多加小心才行。”
“朔方軍的將領們現在情況怎麼樣?”郭宋又問道。
李季歎息一聲,神情黯然道:“凡段使君器重提拔的將領都被他貶黜,他帶來的人全部位居高位,軍權儘奪,朔方軍已經變成他的李家軍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李懷光啟用自己人是必然的,這不奇怪,他郭宋又何嘗不是這樣?
至於李懷光想扳倒自己,這恐怕不是他一個人就能辦得到。
“李懷光的事情我們回頭再細談,現在我們要集中精力擊敗薛延陀人的入侵!”
..........
九原縣城的烽火台上點燃了一柱濃濃的烽煙,筆直地衝向天空。
這是敵軍來襲時的警報,隨後以九原城為中心,方圓百裡內的烽火台都點燃了,豐安縣也點燃了烽火。
生活在鄉村中的百姓都慌了神,匆匆收拾東西便向縣城趕去,九縣原也派出了上千輛大車,由民團士兵們趕著馬車前往各村幫忙運人運物,官道上全是絡繹不絕的百姓,眾人臉上帶著驚惶之色,抱著孩子,身上背著大包小包,一個個步履匆匆,恨不得長翅膀飛奔進城內。
豐安縣的百姓也開始撤退,他們有過多次經驗,要從容得多,他們很清楚,從發警報到薛延陀大軍過來,至少還要好幾天,完全來得及。
九原城的城牆已經在去年加高加固,從原來的兩丈增高至三丈,同時修築了數十座內城台,並修建了內城。
豐州也用鬆木製作了一些簡易的大型投石機,每架投石機需要五十人操縱,可將百餘斤的巨石拋到三百步外。
縣城內已經搭起了數千頂臨時大帳,縣令謝長治帶著年輕官員和衙役們忙碌得團團轉,安置災民,安排郎中給生病者調治。
縣城內雖然在短時間內湧入大量民眾,卻並不混亂,秩序井然.......
在豐州九原以西約三百裡外的一條小河旁,兩千薛延陀騎兵正在坐在大石上休息,這時,薛察柯走過喝令道:“起身出發了!”
士兵們紛紛起身,收拾東西翻身上馬,薛察柯忽然看見達爾罕正在鋪開羊皮,他一陣頭大,這個家夥又開始祈禱了,每天要祈禱兩次,雷打不動,每次至少花費一個多時辰,讓大家都有點煩了,早知道就不該帶上他。
薛察柯走上前道:“達爾罕,要出發了,回頭再祈禱吧!”
達爾罕搖了搖頭,“對阿胡拉馬茲大神不敬的事情我不能做,你們先走吧!我自己追上來。”
“那你之前為什麼不祈禱,要出發了你才祈禱?”達爾罕十分不滿道。
達爾罕指了指太陽,便不再理睬他,匍匐下身,開始喃喃低念經文。
薛察柯氣得無語,隻得轉身回來,翻身上馬,大喊道:“我們走!”
一名百夫長低聲道:“要不要留兩個弟兄陪他,萬一他被唐軍斥候抓住.....”
薛察柯哼了一聲道:“他被抓住無所謂,若我們的人被抓住才麻煩。”
他不再理睬達爾罕,催馬疾奔,兩千騎兵向達爾罕搖搖頭,紛紛催馬跟隨而去,隻片刻,兩千騎兵風馳電掣地奔遠了。
等兩千騎兵走遠了,達爾忽然站起身,向遠處一片鬆樹揮動雙手,從懷中取出一塊疊好的布,放在大石上。
他卷起了羊皮,翻身上馬,向薛延陀奔走方向追去。
就在達爾罕走了不遠處,從鬆林內出來幾名唐軍斥候騎兵,為首斥候叫做宋淩,是一名斥候旅帥,他望著達爾罕遠去的背影,心中著實感到奇怪。
“旅帥,剛才那個粟特人發現我們了,他怎麼不告訴敵軍主帥?”旁邊一名士兵不解地問道。
宋淩搖搖頭,“我也想不明白,真是奇怪,我們去看看他留了什麼?”
眾人催馬奔了上去,宋淩從大石上拾起白布,打開看了看,吃了一驚,這竟然是一份詳細的情報,布應該從內衣上撕下來的,上麵用木炭寫滿了字,雖然寫得歪歪扭扭,但勉強能認識。
這支兩千人先鋒是前年薛延陀主將薛察柯率領,在他們身後還有兩萬薛延陀主力,相距三天距離,
白布上還寫道,兩千騎兵的反戰情緒嚴重,人心思歸,隻要乾掉主將薛察柯,這支騎兵的軍心就潰散了。
最後又寫道,騎兵全皮甲,百步外難擋弩箭。
宋淩又驚又喜,這可是最核心的情報啊!
這個粟特人大漢究竟是誰?竟然提供了這麼重要的情報,而且很專業,很清楚他們他們需要什麼樣的情報。
“旅帥,背麵還有留名!”一名斥候提醒他道。
宋淩把布翻過來,確實有留名,‘郭宋之奴康保’。
郭宋不就是使君的名字嗎?這人竟然是使君的奴隸。
宋淩想不通,但他立刻做出決定,這件事讓使君自己去判斷,他立刻寫了一封鷹信,發往九原縣。
........
九原縣城外,一萬軍隊已經集結,郭宋留李季守城,他親自率領軍隊去阻擊兩千薛延陀先鋒軍。
就在軍隊剛剛要出發之時,從城內奔出一名騎兵,風馳電掣衝到郭宋麵前,抱拳道:“斥候緊急情報!”
郭宋展開情報,他頓時愣住了,康保!他立刻想起了在靈州發生的事情,那個打鐵的大漢被自己解放後,便回粟特了,過去了好幾年,他怎麼又回來了?還在薛延陀人的軍隊中。
“使君,有什麼最新情況?”梁武上前問道。
“是老朋友回來了。”
郭宋微微笑道:“你還記得當年我剛到靈州時解救的那個粟特大漢嗎?當時李安德想謀我的鐵木劍。”
梁武點點頭,“我記得,他好像叫做康保,還曾經是粟特十萬大軍的副統率,後來軍隊被擊潰,他成了戰俘,被賣作奴隸,是使君用鐵木劍換取了他的自由。”
“他現在就在薛延陀人的軍中,給我們提供了情報。”
郭宋把情報遞給梁武,梁武看了一遍情報,想了想道:“我記得他當初是個鐵匠,現在在薛延陀軍中應該也是一個鐵匠,很可能是他從粟特回來,經過薛延陀部落,臨時給他們當鐵匠,找個地方熬過冬天。”
梁武的推斷比較有道理,其實康保為什麼在薛延陀軍隊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康保的情報基本上證實了他們的猜測,對方主力果然是兩萬大軍,相距三天的距離,如果攜帶輜重會走得更慢一點,同時康保點出了這支先鋒軍的弱點。
這一戰郭宋立刻有了信心,一個作戰方案在他腦海裡迅速形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