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試在結束三天後發榜,一百六十四名考生最終有五十七人上榜,雖然隻有三成士子州試合格,但和南方各州相比,這個比例已經相當高了。
曹萬年考中第三名,第一名叫冷洋,第二名叫高文旭,都是豐州豪門子弟,另外榆林縣也有十二人上榜。
州試結束後,考生們各自回家繼續努力,準備明年三月進京參加省試,不過對於落榜的士子們,他們卻有一個新的選擇,參加豐州和三鎮經略府的文吏選拔。
開春後不久,豐州選拔過一次文吏,不過那次選拔最後隻招到九人,主要是大部分士子都要參加秋天的科舉州試,當了文吏就沒有時間溫習功課。
所以這次秋試結束後,開始招募第二批文吏,一共招募三十一人,落榜的士子們終於認清了形勢和自身條件,他們連州試都考不過,還能指望考上省試嗎?
還不如趁早占一個文吏名額,反正就算考上明經科也是當文吏的命,和他們又有什麼區彆?
想通這一點,幾乎所有的落榜考生都報名參加選拔,場麵火爆。
選拔也是分筆試和麵試兩部分,筆試很簡單,就是考書法,用一個時辰時間,默寫《孝經》的序和前三章,這是基礎,每個考生都必須會背的,背得對不對不重要,關鍵是字要寫得好。
筆試還是在之前州試的大帳內舉行,不到一個時辰,所有的考生都交卷了。
在主考大帳內,郭宋一篇篇看著考生的書法,總的來說,書法都不錯,都下過一定苦功,儘管如此,還是能分出一個三六九等。
這時,縣令謝長治把一份試卷遞給郭宋,“使君看看這份。”
郭宋接過瞥了一眼,眉頭一皺道:“這份書法雖然看起來字不錯,但謀篇太差,你看前麵寫得很鬆散,後麵紙麵不夠了,就寫得緊緊巴巴,給人一種頭重腳輕的感覺。”
“卑職覺得這名士子最好還是考慮一下。”
郭宋翻過試卷看了一眼姓名,九原縣冷海,他立刻明白了,這是冷家子弟。
“這個人冷家事先拜托過你嗎?”郭宋問道。
選拔文吏不是科舉考試,優秀者固然要錄取,但如果是豪門子弟,最好也破格錄取,畢竟縣裡很多事情都要這些豪門鄉紳協助。
謝長治點點頭,“他是冷謙的嫡次孫,他兄長冷洋這次考中州試第一,他卻落榜了,冷家主說,非常希望他的這個孫子能為州衙效力。”
郭宋沉吟一下道:“我想知道,究竟有多少像冷海這樣的豪門子弟?打過招呼的,你都挑出來,如果不是太差就可以錄取,總人數不能超過十人,不過醜話要說在前麵,文吏是要做事的,想風光又不肯做事,那最好自己放棄。”
“卑職明白!”
郭宋的目光忽然變得淩厲起來,注視著謝長治道:“你沒有收取彆人的好處吧?”
謝長治嚇了一大跳,連連擺手道:“怎麼可能,卑職若收了好處,就不會直接要求使君錄取了。”
停一下,他又解釋道:“都是鄉裡鄉親,收了他們的好處,很快就會傳得滿城風雨,這種有損名譽的事情,卑職絕不會做。”
郭宋點點頭道:“我也知道大家辛苦,所以我現在也在考慮做些賺錢的門路,我打算在官田內種植葡萄,然後賣給釀酒坊,這份收入就用來改善大家的住房,提高幕僚補貼,然後逢年過節給大家增加一些肉蛋補貼,夏天有冰錢,冬天有炭錢、綿錢,算下來,一年也有一兩百貫,總而言之,我不會虧待大家,讓大家安安心心拿合法收入。”
謝長治連忙起身行禮道:“卑職感謝使君的厚愛。”
郭宋擺擺手笑道:“不必多禮了,我之前不太懂,後來才慢慢明白,當一個主官也真不容易,要考慮士兵的糧食軍俸,要考慮下屬的收入福利,大家都要養家糊口,生活不易,這次滅蝗成功,我已經向朝廷為大家請功,如果朝廷賞賜下來,大家都會有一筆不菲的收入。”
謝長治歎息一聲道:“有使君這樣的主官坐鎮豐州,是豐州軍民和官員之幸也!”
“好了,我們繼續,再看下一份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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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州衙在大門外發了榜,一共錄取了三十一名文吏,另外二十名文吏作為候補,之所以要有候補,是因為三十一名文吏不一定肯去受降城,而在明年要恢複永豐縣,也需要一批文吏,如果豐州擴軍,也同樣需要文吏。
候補俸祿稍微低一點,主要是作為從事,聽從各種臨時差遣。
除非是考中明經科那種朝廷任命的文吏,其他州縣自己招募的文吏,朝廷不管俸祿,由各縣自己解決,郭宋隻要能把釀葡萄酒這條財源做起來,他就不愁解決不了大家的俸祿問題。
院子裡,五十一名年輕士子站滿了院子,郭宋站在台階上對眾人高聲道:“萬般皆下品,唯有練武高,這句話已經流傳了二十餘年,在北方深入人心,難道學文真的沒有出路了嗎?
這個觀念我不讚成,武有武路,文有文道,文武相濟才是大唐興盛繁榮的保證,像各位讀書人,豐州一樣離不開,你們一樣會成為豐州和受降城的基石,你們中有人會留在州衙,有人會去縣衙,有人會安排在三鎮經略府,也有人會去三鎮擔任六曹參軍,總而言之,不管你們在哪個位子上,我都希望你們兢兢業業,勤勉自律,為了自己的前途好好拚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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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名士子被薛長壽領去具體安排事務,這時,有人上前稟報,“啟稟使君,榆林縣趙縣令求見!”
郭宋一怔,隨即令道:“請他到我官房來!”
郭宋回了自己的官房,不多時,榆林縣令趙知吾被領了進來,他躬身行禮,“參見使君!”
“趙縣令請坐!”
郭宋請趙知吾坐下,又讓茶童上了茶,他看趙知吾麵帶憂色,便笑道:“難道趙縣令擔心我言而無信,不肯把糧食補償給榆林縣百姓?”
趙知吾連忙搖頭,“不是這件事,而是....哎!我真不知該怎麼開口。”
“趙縣令但說無妨,連蝗災都戰勝了,你覺得還有什麼事情是我不能承受的?”
趙知吾歎息一聲,“當初從勝州逃難到榆林縣的一批百姓,還有不少河濱縣百姓,他們都不願回去了。”
“他們不願回去是什麼意思?想留在豐州?”
趙知吾點點頭,“是這個意思,他們覺得豐州土地肥沃,水源充足,糧食產量高,而且留在豐州還能獲得土地,他們都要留在九原縣,怎麼也勸不聽。”
郭宋半晌問道:“一共有多少人想留下來?”
“大約有兩千四百戶,一萬餘人。”
郭宋負手走了幾步,其實他倒希望這些百姓留下來,但這樣一來,勢必會引起勝州官府的嚴重不滿,向朝廷告狀,會不會影響到自己幾年後的移民計劃。
“使君是擔心勝州?”趙知吾看出了郭宋的一絲擔心。
郭宋點點頭,“勝州本來就人口不多,這一批移民,估計勝州就沒有多少人了。”
“其實使君不用擔心,勝州、夏州和鹽州都是用來安置黨項人,設置官府也是為了管理他們,漢民減少並不影響官府的職能,而且還能減輕官府的壓力,他們應該不會反對,其實唯一麻煩的是,他們戶籍還在原籍,來豐州是災民的性質,官府恐怕很難給他們分配土地。”
“這倒沒有關係,朝廷鼓勵百姓遷徙邊疆,隻要開墾荒地三年後,朝廷就承認土地歸他們所有,他們的戶籍更沒有問題,我以後會稟報朝廷遷徙戶籍,朝廷肯定鼓勵他們遷徙到豐州。”
趙知吾大喜,“原來使君是歡迎他們留下來!”
郭宋微微笑道:“當然!豐州人口太少了,我現在正在千方百計引進人口,哪能不歡迎他們留下來。”
“那使君打算怎麼安置他們?”
郭宋想了想道:“我打算在九原縣周圍恢複三十個村落,一部分縣城內的農民已經願意搬出來了,這批百姓如果之前是生活在縣城,那可以留縣城,如果之前生活在鄉村,那我也希望留在鄉村。”
趙知吾起身道:“那我就去通知他們!”
郭宋笑著擺擺手,“先不急,我會和謝縣令談一談此事,然後讓他一起跟你去。”
郭宋忽然發現招募二十名候補從事還是很明智,現在安置這些災民正好需要人,他們就派上用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