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郭宋都在關中各地給陣亡將士家屬送信,麵對悲痛萬分的陣亡將士家人,他的心情也格外沉重。
這天傍晚,郭宋回到了清虛觀,牽馬剛走進大門,師兄甘風迎了上來,“師弟,你到哪裡去了,我到處找你!”
“師兄,有什麼事?”
甘風取出兩封請柬,“都是今天上午送來的,你自己看看。”
“麻煩師兄了!”
郭宋接過請柬,一份是趙騰蛟送來的,他父親左衛大將軍趙關山過六十大壽,特邀請他出席。
郭宋問道:“師兄,朋友父親過六十大壽,一般送什麼禮?”
“要看你朋友父親是什麼身份,然後交情怎麼樣?”
“身份是左監門衛大將軍,交情也就一般吧!”
甘風想了想道:“說實話,長安人家過壽都很現實,送銀子是最讓人喜歡的,但你朋友父親有點身份,送銀子不妥,你可以去買個預祝長壽的吉利之物,我建議物品價值不要低於三百貫。”
郭宋忽然想起多寶閣內有一對白玉壽桃,拳頭大小,價值五百貫左右,送它作為壽禮最好。
壽辰就安排在後天,自己還得去買件衣服,好在他手上的任務都差不多解決完了,最後一個士兵家屬在長安城,明天一早就去送信。
郭宋回到自己大帳,坐下閉眼休息片刻,他才取過第二份請柬,是召王李偲送來的請柬,竟然是請他今晚在太白酒樓赴宴。
坦率地說,郭宋並不想去赴這個宴,一是他沒有心情,其次他也不想被卷入皇位的爭奪漩渦中。
但考慮到李偲雪中送炭,送來了二十幾頂大帳和很多生活用品,這麼大的人情放在這裡,他不可能裝作視而不見。
看看時間,已經差不多快到了,無奈,郭宋隻得換了一身衣服,走出了大帳,臨時軍營內很安靜,大部分士兵都派出去了,李季去了河東蒲州,梁武去了延州,大帳內隻有十幾名士兵看家。
“長史要出去?”一名隨從跑上前問道。
郭宋點點頭,“我有點私事,你們就不用跟隨了,你們好好吃飯休息,明天咱們再去最後一家。”
郭宋索性也不騎馬,出門雇了一輛牛車,前往平康坊太白酒樓。
一名酒保領著郭宋上了三樓白玉堂,隻見門口站著幾名侍衛,一名侍衛問道:“可是郭長史?”
郭宋點點頭,“正是!”
“殿下已等候多時了,請進吧!”
郭宋推門進了房間,房間很寬敞,被三扇精美的屏風隔成裡外兩間,外間幾名琵琶女在彈琴低唱,裡麵放著一張很大的坐榻,上麵擺放了一圈低矮的桌子,五六人圍著在桌前。
隻聽李偲嗬嗬笑道:“郭長史來了。”
郭宋走過屏風,歉然抱拳道:“我剛剛才回長安,來晚了!”
坐榻上除了李偲外,還坐著四人,年紀都不小了,看樣子都是朝廷官員,郭宋隻覺其中一人依稀眼熟,其他都比較陌生。
“郭長史請坐,這裡不方便,我們就不站起身了。”
李偲笑著請郭宋坐下,郭宋身旁正是郭宋看著有點眼熟的官員,好像在天子禦書房門口有過一麵之緣。
郭宋忽然想起來了,“你是.....韓相國?”
男子捋須微微笑道:“老夫韓滉,郭長史,我得向你道歉!”
郭宋坐下笑道:“韓相國何出此言?”
“老夫身為吏部侍郎,才剛剛得知郭長史出任安西都護府長史之事。”
“天子的任命,傳到吏部也會脫節嗎?”
“有時候會出現,但這種情況很少,至少在我出任吏部侍郎的這兩年還是第一次,這是我的失職,我向郭長史道歉。”
郭宋淡淡道:“這應該不是你的責任吧!”
旁邊另一名年紀頗大的官員憤然道:“朝中都知道,元載才是真正手握吏部大權之人,吏部裡的要害職務基本上都是他安插的人,任人唯親,蔑視天子聖諭,把朝廷搞得烏煙瘴氣,此人就是奸相國賊,他一日不除,大唐就一日不寧。”
郭宋對此人頓時刮目相看,這位是誰啊!指名道姓炮轟元載,朝中還真沒有幾人能做到。
“這位前輩是——”郭宋問道。
韓滉笑道:“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也是剛調回京的大唐名臣,以書法名動天下,顏真卿聽說過嗎?”
郭宋肅然起敬,起身行禮道:“久聞魯郡公大名,小子失禮了。”
顏真卿已年近七旬,剛從荊州刺史任上被調回京城,還沒有任命官職,他嫉惡如仇,最看不慣元載的貪贓枉法,今晚是韓滉邀請他來赴李偲的宴席,他也毫不猶疑答應了。
顏真卿笑著擺擺手,請郭宋坐下,目光讚許道:“郭長史置生死於度外,悲壯西征,令人敬佩,大唐有此慷慨赴義之士,大唐之幸也!”
召王李偲又給郭宋介紹另外兩人,他指著身旁的一名老將道:“這位是軍中元老,扶風郡王馬璘,曾任尚書左仆射,你應該也聽說過吧!”
又是一位重量級人物,不等郭宋起身行禮,馬璘卻給他跪下行一大禮,嚇了眾人一跳。
“老郡王,這是為何?”
馬璘含淚道:“我聽說安西都護府尚在,令我心急如焚,恨不得領軍殺回去,可惜我已有心無力,多虧郭長史率軍西去,聯絡了安西駐軍,老夫不勝感激,唯有大禮相謝!”
馬璘是安西軍老將,對安西的感情極深,他多次上書要求朝廷西征,但都沒有結果,令他深為遺憾。
李偲連忙道:“今天是本王請客宴會,大家都隨意一點,以後有時間再交流,我再給郭長史介紹最後一人。”
他指著一名最年輕的官員道:“這位是杜黃裳,也是朔方軍出來的,現任侍禦史,和本王私交很好。”
又是一個名人,杜黃裳是唐憲宗時的宰相,他曾是郭子儀帳下從事,用今天的話說,他曾是郭子儀的秘書,最早在秘書省任職,陪召王李偲讀書,所以兩人私交很好。
眾人一一見禮,李偲拍了拍手掌,美味佳肴立刻如流水般端了上來,還上了三瓶眉壽酒。
眾人斟滿酒,李偲舉杯笑道:“今天本王有一點雅興,特請諸位一起飲酒,同時也將郭宋小友介紹給大家,雖然朝廷某些人對郭長史的功勞視而不見,但公道自在人心,這第一杯酒,我建議敬郭長史。”
眾人一起舉杯,笑道:“恭賀郭長史圓滿完成任務,凱旋歸來!”
眾人一飲而儘,侍女又給眾人斟滿了酒,郭宋心中感動,起身舉杯道:“感謝召王殿下和各位前輩厚愛,郭宋這杯酒敬召王殿下,也敬各位前輩!”
說完,他舉杯一飲而儘。
……….
書房內,李適負手站在窗前,黑著臉聽取盧杞的最新報告。
“消息確實可靠,在太白酒樓的白玉堂內,召王宴請了五名大臣,韓滉、顏真卿、馬璘、杜黃裳和郭宋。”
“他們談些什麼?”李適冷冷問道。
“具體談什麼不太清楚,但我們的人說,隱隱聽到他們談及西域。”
“我猜他們一定會談到西域。”
李適重重哼了一聲,“不知好歹,虧我還想重用他,太令我失望了!”
盧杞暗暗得意,他終於成功地改變了李適對郭宋的觀感,他低聲道:“他儘管畢竟年輕,但不可能不懂去赴召王的宴席意味著什麼?殿下,這是他的選擇。”
李適黑著臉半晌道:“本王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