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位於開封縣以北二十裡處,山清水秀,穀壑幽深,布滿了參天大樹,在宋元以前,開封縣以北這樣的小山還有很多,但隨著黃河的多次改道,這些小山到今天都已經蕩然無存了。
天漸漸大亮,位於靈山半山腰的白溝亭內站著一群武士,為首之人正是宦官楊萬花。
楊萬花兩次抓捕郭宋失敗,已經漸漸失去了魚朝恩對他的信任,這次是他最後的一次機會,他率領近百名武士趕赴汴州和宋州,主要是協助田神玉扣押稅船,打探消息,通風報信。
他們向田神玉泄露了朝廷的底線,朝廷隻會施壓而不敢輕易對汴宋動武,正是他們肆意妄為,才使田神玉始終不理睬朝廷的各種施壓。
按照魚朝恩的計劃,隻要田神玉長期扣押稅船,最終會導致劉晏被免職,從而使他們重新奪回江淮鹽稅的主導權。
但昨晚發生的一係列事件徹底扭轉了局勢,尤其田神玉暴斃,李靈曜的三萬軍隊控製了汴州,使他們的計劃完全失敗,就在楊萬花絕望之時,埋伏在開封城外圍的手下抓獲了他們一直在緝捕的孫小榛。
這使楊萬花在絕望中又看到了一線希望。
“孫小榛怎麼說?”楊萬花冷冷問道。
站在他身邊的兩名首領是虎賁武館館主鄭嘯天和群英劍館館主李江左,這次出動的一百餘名武士都是來自虎賁武館和群英劍館。
鄭嘯天抱拳道:“啟稟花公公,還是和昨天交代的一樣,那個姓郭的是藏劍閣的供奉,常常去平康坊的孫氏酒樓吃飯,認識了孫小榛。”
“還有呢?”
“還有就是姓郭的年紀可能在三十到四十歲之間,隻是看著比較年輕。”
“這還差不多,哼!二十幾歲的藏劍閣供奉,我怎麼可能相信?”
旁邊李江左補充道:“再有就是郭可能是個假姓,那人實際上並不姓郭。”
楊萬花搖搖頭,“姓什麼不重要,關鍵我們要抓住他,翁父把他看得比鹽稅還重要,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
兩人一起躬身施禮,“卑職明白!”
“去吧!所有的來路都監視起來,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兩名首領行一禮,轉身匆匆去了.......
在距離靈山約十裡的一座民房內,郭宋帶上了麵具,眉眼和鼻子都完全變了,他又在雙頜貼上一個麵具條,使他的臉型變成了方臉,又均勻塗上藥水,郭宋變成了一個黃臉膛,細長眼,粗眉扁鼻的方臉男子,年紀也變成了三十餘歲,他嘴裡又含上一隻小玉球,這樣,他說話的聲音也會略有改變。
改頭換麵後,郭宋又戴上一隻稍微粗糙的全臉假麵具,將一切收拾完成,他這才翻身上馬,催馬向靈山主道緩緩而去。
郭宋之前問好了路,白溝亭很好找,順著上山主道一直走,走到半山腰處就會看見路邊的白溝亭,亭子用白色花崗岩雕成,山道的另一側是懸崖峭壁,下麵便是滔滔的白溝水。
這時,距離午時還有一刻鐘,郭宋便遠遠看見了一座白色的亭子,亭子很大,裡麵站著二十餘人,郭宋一眼便看到了孫小榛,他雙手被反綁,嘴也被破布堵住,一名大漢狠狠揪著他的頭發。
“郭供奉,我們久仰大名了。”
楊花萬的聲音很尖細,笑聲中充滿了得意。
“花公公,我已經來了,你就把他放了吧!”郭宋遠遠高聲道。
“放他可以,首先請郭供奉把麵具摘了,以假麵示人,這可沒有誠意。”
郭宋取下了臉上麵具,露出一張黃臉,眉毛又粗又濃,雙眼細長,鼻子寬扁,長一張方臉,看起來很是威猛。
“郭供奉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藏劍閣的小麵具做得太精致,眾人都沒有看出,郭宋其實還帶著一層麵具,這其實也是一種思維的誤區,眾人都沒想到,他的麵具下麵居然還有麵具。
“把人放了!”
楊花萬微微一笑,“隻要郭供奉把劍扔了,弓箭丟到一邊,下麵走上前來,我保證就放了他。”
郭宋重重哼了一聲,對孫小榛高聲道:“孫少郎,他們若抓住我,你就沒有利用價值了,那時你必死無疑!”
孫小榛說不出話來,他也不知道對麵之人是不是郭宋,除了身材差不多,但其他完全不一樣了,聲音不對,相貌也不對。
但他知道對方說得對,隻有他們抓不到郭宋,自己才有活命的一線希望,若郭宋被抓住,自己就失去了價值。
他艱難地點了點頭,身後大漢猛地將他頭發向上一拽,孫小榛臉上露出痛苦之色。
楊萬花大怒,拔劍頂住孫小榛的咽喉,怒喝道:“姓郭的,你以為我不敢殺他?”
郭宋冷冷道:“你儘管殺了他,然後我們會把你們一個個殺死,包括魚朝恩,全部給他陪葬,不信你殺他試試看!”
說完,郭宋調轉馬頭便疾奔而走,奔出約三十餘步,他忽然轉身一箭,幾名武士早有防備,立刻舉盾護住了楊萬花,不料這一箭不是射向楊萬花。
‘噗!’的一聲,孫小榛身後的大漢被一箭射穿了眉心,大漢慘叫一聲,仰麵倒地斃命。
楊萬花大怒,喝令道:“給我殺了他!”
埋伏在山上的武士同時舉弩射擊,數十支弩箭射向郭宋,同時一張大網從頭頂落下,地上也出現了十幾根絆馬索。
就在弩箭射出的同時,郭宋已從馬鞍上縱身躍出,落在一丈外,就地一個側滾翻,再縱身一躍,人便從高高的懸崖上跳了下去。
戰馬被射中數十箭,慘嘶一聲,倒地而死,大網落下,罩住了戰馬,但郭宋卻已經蹤影皆無。
上百名武士從四麵八方奔過來,紛紛探頭向懸崖下望去,下麵深二十餘丈,懸崖上長滿了藤蔓,下麵隻有河水,人卻看不見了。
“他落水了嗎?”楊萬花大步走上前,探頭向下望去。
不料他剛探頭出去,一支箭‘嗖!’地從下方射來,楊萬花躲閃不及,這一箭竟射穿了他的額頭,楊萬花慘叫一聲,從懸崖上摔了下去。
其他武士都嚇得魂飛魄散,急忙縮回身體,蹲在地上。
隻見懸崖上有人大笑,“你們把人放了,我不追究你們,否則你們誰也活不到長安。”
虎賁武館館主鄭嘯天大怒,“此人狂妄之極,若不殺了他,我鄭嘯天也不回長安了!”
“那我就成全你!”
一個黑影從懸崖邊衝天而起,一道黑影閃過,‘哢嚓!’骨頭斷裂聲,鄭嘯天被一劍斬斷了脖子,人頭滾翻出去。
郭宋轉身衝進人群,左劈右砍,一連剁翻了五六人,其餘武士們嚇得跌跌撞撞四散奔逃。
“住手!”
李江左抓過孫小榛,用劍架在他脖子上,“你再亂來,我一劍殺了他。”
郭宋冷冷盯著他,“你儘管殺他,他若死了,不光是今天所有人,還包括你的妻子兒女,你的父親老母,你的兄弟姐妹,一個都活不成,我既然說了,那就言出必行!”
說完,他一甩,一道寒光飛出,二十餘步外,一名武士慘叫一聲,仰麵摔倒,他額頭上插著一把飛刀。
郭宋再次躍下了懸崖,懸崖邊隻剩下七八具屍體。
楊萬花死魚般的眼睛空空地瞪著天空,鄭嘯天的無頭屍體還從脖腔向外冒血,他在幾丈外的人頭瞪著眼睛,死不瞑目。
一陣秋風吹過,所有武士都打了一個寒顫,他們怎麼會招惹上這樣一個凶神?
.........
這一次,郭宋真的走了,所有武士都紛紛向李江左身邊聚攏,一雙雙眼睛眼巴巴望著他。
李江左號稱左天王,他也沒有了主意,楊萬花死了,他根本抓不到對方,自己回去怎麼向魚朝恩交代?
李江左又看了一眼旁邊的孫小榛,原本是最好的誘餌,現在卻變成了燙手的芋頭,放了他,魚朝恩知道了絕不會饒過自己,可不放他,那個凶神就會一直跟著他們。
李江左一時間頭大之極。
半晌,他歎口氣道:“去找一輛馬車,把他關在馬車裡,我們帶他回長安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