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個男人的聲音又再次在他耳畔響起,“短短幾十年,修為突飛猛進,看來你這次是能畢業了。”
“誰?”林淵斥聲,繼而一問,“睡奴先生?”
男人的聲音,“回答我,這次你能畢業嗎?”
聲音就在耳邊,卻不知來自何處,林淵喉結聳動,環顧著四周,嘗試著回了句,“應該可以。”
男人的聲音,“那你就是第二個。”
林淵:“什麼第二個?”
男人聲音,“靈山創立,我在藏書閣沉睡兩百年後,來了個年輕人,很喜歡看書,過目不忘,在靈山修行三百五十年後方才畢業,是靈山學員中第一個修行那麼久才畢業的。”
林淵一算他說的時間,加上自己所知,頓時脫口而出道:“阿羅無尚?”
這正是靈山培養出的一代凶魔的名字,殺上仙庭,大鬨仙宮的那位。
忽目光盯向一處,他又透過書架間隙看到了幾排書架後麵慢慢走過的睡奴身影。
他當即快步而去,結果一到,發現過道內空空如也,又不見人影。
“是他。”男人的聲音忽從身後傳來。
林淵驟然回頭,兩眼略眯。
這次,他終於看到了睡奴的真容,長須覆身及膝,拖著如瀑長發,赤足徐徐而行,雙目炯炯有神,臉臟兮兮,半張臉都被胡子給擋住了,讓人說不清長什麼樣。
他當即快步過去,欲行禮,誰知看到了令他吃驚的一幕,過道中一名盤膝而坐的學員,似乎忘我到了聽不到那赤足啪啪走路的聲音,擋了睡奴的道。
而睡奴竟就這樣不管不顧的朝那學員撞去。
兩人卻沒有撞上,睡奴身形如同虛幻形成的一般,就那樣與那學員相融而過,那學員竟無絲毫察覺。
林淵怔了一陣,方才上前拱手行禮,“拜見先生。”
說話時略偏頭,看了看睡奴身後那盤膝而坐的學員,發現自己這麼大聲音說話,那學員居然聽不見一般。
睡奴似也不管他的存在,徑直朝他闖來,林淵立刻側身回避,卻又立馬發現不對,睡奴那覆地而過長發掃過他的腳時,竟無絲毫阻礙,他於睡奴來說,就如同那個學員一般。
這什麼鬼?真的是幻覺?可若都是幻覺的話,之前金眉眉大打出手又是如何被降服的?
林淵驚疑,既然無礙於睡奴的行走,他也就不管不顧的跟了上去,追隨在睡奴身側落後一步的地方,繼續追問:“先生的意思是說,我是靈山第二個三百五十年畢業的?”
睡奴唇須動著,“三百多年不能畢業的,有一些,熬到這個年頭,大多是天賦的確不夠,的確是真不能畢業,能畢業的,他是一個,你應該就是即將出現的第二個。不過他和你不同,他的確是驚才絕豔,他過目不忘來藏書閣是真來看書的,而你此前來此,是有所需來翻書的,天差地彆。在藏書閣多年,沒有再見到比他更出眾的。”
林淵:“可我聽說,靈山又出了個驚才絕豔的女學員,名叫官盈吟,同樣有過目不忘之能。”
睡奴:“天差地彆,藏書閣的藏書,女丫頭才看了多少,所看藏書,大多專一道而已,無緣上品。阿羅無尚是真正有緣遍覽藏書閣所有藏書的人,靈山創立後,除他,再無第二人。”
過道中又遇一盤膝而坐看書的學員,兩人就那樣與之相融錯過,林淵回頭看了眼,發現這人似乎也同樣聽不到他們說話,再回頭問:“先生沉睡在藏書閣內,未聽聞與任何人接觸,竟對靈山學員如此清楚?”
睡奴:“我隻是睡著了,並不聾,藏書閣內學員耳語議論,皆在我耳中。”
真睡著了還能聽到?林淵有些無語,又問,“先生沉睡,何以知道我便是那三百多年無法畢業的?”
睡奴:“誰多少年來在此進出,我不知道麼?”
林淵:“先生究竟是睡是醒?”
睡奴:“人生如夢,你說是睡是醒?”
好不容易遇上,林淵急於求知,“先生為何在藏書閣沉睡?漫長歲月皆沉睡渡過,豈不可惜?”
睡奴:“醒著便好麼?人生不過夢一場,睡裡乾坤大,諸界任遨遊,夢裡想要什麼有什麼,你有我痛快?”
林淵:“先生為何現身見我?”這是他現在最想知道的。
睡奴:“你怎知你所見是真,難道不能是夢一場嗎?”話畢,人影憑空消失了。
林淵一怔,對方的消失,就在跟前,他竟還是沒有察覺到絲毫的法力波動。
忽又眼前一花,眼前場景竟突兀變了,發現自己不在剛剛的位置,目光定格在了前方地上,一本不知誰看後忘了放回原位的書籍。
這一幕與他之前看到的一幕如出一轍,場景完全一致,幾乎是瞬間吻合,所站的位置,就是他之前第一眼看到發絲卷起書籍的位置。
他迅速轉身跑出過道,朝角落裡看去,隻見睡奴一人靜臥在玉榻上一動不動。
凝視了一陣,轉身,走到了地上的書籍前,彎腰撿起,摸了摸,口中囈語,“夢?”
可又感覺不對,這夢實在是來得蹊蹺,難道外麵沉睡的金眉眉也有假不成?
就這時,睡奴的聲音再次傳來:“龍師離去之際,我問,我一生沉眠,不善殺戮,來日有變,自身難保,何以守藏書閣?龍師說,一飲一啄皆是因果,讓我在此靜候下一個三百五十年的畢業者,來者可觀滄海。我等你多年了,去吧,去二樓藏書地。”
什麼意思?林淵一怔,朗聲道:“此話何解?”
結果再無回應,反倒是另有學員被他驚動過來,來者左看右看,沒看到有人,納悶道:“林師兄,您在與誰說話?”
又能聽到了?林淵無語。
來者見他不答,隻好噓聲道:“林師兄,藏書閣不可大聲喧嘩。”
林淵愣愣看著他,來者忍不住上下看了看自己身上,不知什麼意思,與之大眼瞪小眼。
“哦。”林淵回過神來,揮了手中書道:“看到妙處,不知其中何解,故而發出疑問。情不自禁,勿怪勿怪。”
來者明白了,笑了笑,拱了拱手,便離開了。
而林淵看了看手中書,又翻看了兩下,之後才帶著思索神色,慢慢將書放回了書架上,這亦幻亦真的情形,整個人恍如在真實與錯覺中來回穿梭,搞的他都不知是夢是真。
走出過道,看向榻上睡奴,其人依然沉睡狀。
“二樓藏書閣?”林淵自言自語嘀咕著,漸露若有所思神色。
若想知道剛才的情形是幻覺還是真,不妨印證一下恍惚中聽到的那話,可他環顧四周,又抬頭看向高高的屋頂,藏書閣哪來的什麼二樓?
他不是第一次來藏書閣,曾經多次逛遍藏書閣,深知藏書閣壓根沒二樓,而且眼前也能看到,不存在。
可若是假的,這幻覺未免奇怪,還有外麵的金眉眉是怎麼回事?
難道外麵金眉眉沉睡的情形也是幻覺?他親手試探過,應該不是才對。
“二樓…”他溜達到了睡奴的邊上,嘀咕了幾句,希望能得到答複,然而徘徊良久,也不見再有任何反應,仿佛剛才的一切真的是夢一般。
“二樓…”他突然轉身,開始大步行走在藏書閣內,一路上目光四處尋找。
找了一整圈,也未能找到什麼所謂的二樓,連點二樓的跡象都未能看出,不知不覺中又逛回了睡奴的邊上。
正疑惑納悶之際,目光忽定格在睡奴身後的牆壁上,那有一座樓梯,像是用來擺放東西的推梯,又像是未完工的樓梯,就一截斜斜的樓梯。
樓梯儘頭是空的,沒有樓層,也沒有任何東西。
哪有什麼二樓?整個藏書閣若說有什麼二樓跡象的話,恐怕就隻有這截樓梯了。
明擺在眼前的,什麼都沒有,他剛轉身,正準備去藏書閣四周再找找,然轉身後又怔住了。
他再次慢慢轉身回頭,目光凝望了一下樓梯,又緩緩落在了睡奴的身上,有種感覺,睡奴似乎守在這樓梯邊一樣。
這麼多年,這個守著藏書閣的人,一直守在這樓梯邊上。
心中起了這個念頭,便難再遏製那探尋嘗試之心。
最終,他還是從玉榻旁走了過去,慢慢走到了樓梯下,目光順著樓梯而上,儘頭也還是沒看到什麼東西。
已經到了這裡,哪能忍住一試,抬腳踩上了樓梯,開始一步步向上慢慢走去。
邊走邊環顧四周,隨著一步步走高,浩大的藏書閣全局漸漸呈現,能看到其間徘徊的學員。
快走到儘頭了,可儘頭還是什麼都沒有。
直到他一腳踩上最後一級台階時,忍不住瞪大了雙眼,一扇門,有一扇門憑空出現在了他的眼前,門上有“滄海閣”三字。
這真若恍然如夢一般,二樓?藏書閣還真的是有二樓!
見到“滄海閣”三字,便清晰記起了之前的聲音,可觀滄海!
這般布置的地方,顯然是靈山藏書閣的秘境,林淵的心情不僅是興奮,還有期待。
立時,雙腳都登上了最後一級樓梯台階,試探性的向前伸出腳尖試探,觸之有物,能踩踏實,這才慢慢走向了門口。
門前,雙手不費什麼力便推開了門,門開一半,見到了內部的空間,見到了同樣的書架,書架上也同樣擺滿了琳琅滿目的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