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這段重來一遍！”
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但是總共就沒拍幾條。
方彆有點兒懵逼，他沒感覺這哪兒演的不好啊，為啥劉芒跟吳凱包括方明遠在內的人時不時就喊停重拍？
雖然現在早就不用膠卷拍攝了，不過時間成本不是成本的？
而且方彆感覺自己現在心神不寧的。
他左思右想，實在想不出來原因，而且他好像忘了什麼事情，但死活想不起來。
是什麼事呢？
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
既然有事，那等事情找上門再說。
他目光又看向正極度認真的方明遠等人。
哈欠......
方彆打了個哈欠。
他對這部電影毫無興趣。
一部用來敷衍人的電影罷了，劇本隻是因為穿越前那部電影的時間並不久遠所以記得大概。
但這種電影......說實話方彆沒什麼感覺。
一沒有各種自己熟悉的梗，二沒有自己熟悉的平行世界同位體。
有什麼意思？
要不是靠今天的第二根香煙支撐了片刻，他都要睡著了。
但就在方彆儘情劃水的時候，方明遠確是演的認真，甚至他整個人都入戲了。
“假裝你在跟孩子說話。”
手中的電話貼在耳畔，方明遠說這句話的語氣十分鎮定，還帶著讓人安心的強大力量感。
但同時他臉上的表情表現出的是微微皺著眉的克製性焦躁。
他的眼珠不停左右在動，明顯是在拚命思考對策。
同時他的眼神透露出的焦慮和發愁，都是能讓人很明顯看出來的事情。
但他的語氣依舊淡定從容，並且充滿力量感。
之後就是等待時候的場景。
方明遠時不時起身走兩圈，然後坐在那裡的時候還雙手交叉撐在眉心處閉著眼睛。
最精髓的就是他會忽然掏出那包方彆塞給他的芙蓉王打算打開，但是想了想又塞了回去。
這時候聶方的鏡頭角度剛好把禁止吸煙的標誌和他一起拍進了畫麵裡。
稍遠處，吳凱跟方彆劉芒仨人站在一起抽煙。
吳凱輕聲道：“這老影帝還真有幾把刷子，演的挺可以的。是吧老方。”
“額，是吧......”
方彆乾笑著回應。
怎麼說呢，他也看不出這老哥演的到底什麼水平。
但最起碼他看得出來，這方明遠演的十分自然。
或者說根據劇情的發展，他的表情和眼神也是在不停跟著劇情變化的。
這部電影其實取了個巧，那就是觀眾並非站在上帝視角來看整個故事。
所有觀眾的視角跟主角這個警察是一樣的，大家都是隻能通過電話來了解另一邊的情況。
............
實在等不下去的蘇沐凜還是從演播大廳出來打算找方彆了。
她剛才給方彆打了個電話，對麵卻顯示電話已經關機。
她又給趙秋梅打了個電話，趙秋梅說方彆他們正在某個屋子裡拍東西。
等蘇沐凜找到地方，就看到一群人圍在門口，但大氣都不敢出。
而屋子裡，方彆正空著手跟一個中年老帥哥對戲。
方彆皺著眉，語氣急促：“頭兒，我已經到了！女孩兒已經出來了！現在我要進去看看！”
他現在演的就是去報警人家裡查看孩子的那個警察，按照設定，他是方明遠以前的手下。
然後就該方明遠說話了。
但他保持著沉默，隻是看著麵前發散著熒光的顯示器，麵無表情。
方彆也沒說話，他也沒說話，其他人也都沒說話。
大家似乎都在等待著什麼。
除了方彆。
他不知道方明遠為啥不說話，但大家都沒說話，他也沒敢開口詢問。
其實他隻是想問問對方是不是忘台詞了。
噢，這電影壓根就沒給台詞本......
又過了一會兒，方明遠開口詢問：“你找到那個男孩兒了嗎？”
大家都轉頭看向方彆。
方彆正要開口，卻忽然看到大小姐雙手環保胸前斜倚在外麵門框邊上，她臉上帶著玩味的笑容看著自己。
艸！怪不得感覺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原來是沒去找大小姐！
方彆大腦陷入一片空白。
他停止了思考。
見方彆麵無表情不說話，大家也都沒敢說話。
他們不知道方彆這是什麼意思。
倆人對戲的話......不是應該方導開口了嗎？
有人額頭不自然流下一滴冷汗。
也有人不自覺喉嚨動了一下。
大家都開始緊張了。
方明遠同樣如此。
他額頭也開始滲出汗漬，同時眼神變得不是那麼堅定。
但他沒有停下來。
又過了幾秒，他又問了一遍：“小李，你找到那個男孩兒了嗎？”
方彆依舊懵逼狀態。
然後大家見他依舊麵無表情，也都開始懵逼了。
聶方給了劉芒一個眼神，詢問他是否要喊停。
劉芒搖了搖頭，他臉上眼鏡後麵的小眼睛裡的眼神甚至越發專注！
因為他知道，這是方彆在磨練方明遠！
隻要方明遠能夠頂住壓力，那他就一定能突破自己的演技！之後這部電影的拍攝就將一片順利！
這種事情他跟著方彆的劇組看過好多遍了！
這就是......“方彆的演技指導”！
這是無數演員夢寐以求的事情！
這也是燕雙鷹那些人接受媒體采訪說的最多的事情！這件事也被傳的神乎其神！
而現在！劉芒又一次見證了方彆的這個大招！
見方彆還沒說話，方明遠做了個深呼吸，然後換了句話：“小李？你還在嗎？”
說話的同時，他還抬手扶了一下耳麥。
而方彆這時候終於大腦恢複了思考，因為大小姐指了指方明遠，方彆順勢看過去，才發現方明遠已經緊張的不行了。
方彆慌亂間接話：“這孩子已經死了......”
因為心臟還在砰砰亂跳，他的語氣也有些慌亂。
方明遠此刻大腦其實也是一片空白。
他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完全被方彆帶偏了，但他也沒法喊停，誰讓方彆忽然又開始接台詞了呢......
他隻好上下嘴唇緊緊抿了一下，打算破罐破摔接著往下來。
大不了等下這條重拍，現在就當是熟悉劇本了。
這時候方彆忽然又說了一句：“我要出去了。”
他意思是先暫停一下，或者讓劉芒他們誰接上台詞，然後自己出去跟大小姐解釋沒過去找她的原因。
但方明遠馬上磕磕巴巴接了一句：“你怎麼，你怎麼知道他已經死了。”
他徹底懵了。
方導這是啥意思？是接著對劇情還是說他要出去？
結果就是他隻得繼續往下說，但語氣已經毫無演技可言了。
方彆則是以為拍攝沒停，不得已停了下來：“我沒法再留在這兒了。”
見方彆沒繼續往外走，方明遠也沒辦法，他隻好磕巴著繼續往下說：“你先那什麼，先進去確認一下那孩子的呼吸。”
這裡已經完全沒演技了，就算隨便找個路人來也能達到他的效果。
方彆也愣住了。
這啥意思？是繼續對台詞？這是要先試試看效果，然後下一遍再來嗎？
見方彆不說話，方明遠又繼續道：“你確認過了嗎？你真的仔細確認過了嗎？”
他連續問了三遍。
方彆還是沒說話。
方明遠緊接著又道：“小李，快確認一下他還有沒有呼吸。”
方彆隻好跟著他走完一遍流程。
他回憶了一下劇本上的內容，語氣急促：“我跟你說那孩子已經死了，他被割開了，腦袋、手臂、腿......”
大小姐見方彆臉色不對，就想走進來問問情況。
方彆趕忙吩咐周圍的人：“我得......等等！彆讓她進來！”
現在正對台詞呢！
不過大小姐要進來，而且她的聲音也被錄了進來，這條也可以停了。
他擺擺手喊了句“停”，然後迎著大小姐走了過去。
正當他要說什麼的時候，劉芒握拳大吼了一聲：“好！”
然後先是他跟吳凱鼓掌，接著周圍的人也都跟著熱烈鼓掌。
他們看方彆的眼神特彆狂熱！
方彆腦子有點兒懵，這是啥意思？
劉胖子這拍馬屁也不看時機的？這特麼有什麼可喊“好”的？
那邊方明遠長舒一口氣，他打算再複習一下剛才的場景，然後再來一條。
可林清傑兩人迎了過去。
葉倫給了他肩膀一拳，笑罵道：“老方！真有你的！你演的可太好啦！”
方明遠：“啊？”
這邊劉芒也誇了起來：“是啊！不得不說，你們來這可真是碰撞出火花來了！無論是語氣、表情、動作還是神態！全都無懈可擊！來來！快過來看看剛才那條！”
這邊聶方也重新放了一遍剛才那條。
看完之後，吳凱點點頭：“胖子說的對，不得不說，你們倆的發揮真的完美。方老師把這個警察得到消息的前後變化演的是出神入化！從剛開始的焦躁，到老方說那孩子死了之後的不敢置信以及茫然，還有語氣變得磕磕絆絆拚命讓老方確認那孩子的呼吸！
還有那個眼神！明明表情沒變化，可那眼神從知道同事到達那個現場的如釋重負以及緊張期待，到得知死亡消息之後的痛苦、悲傷還有不敢置信。
真是神了！
還有老方的語氣也是！
從一開始的匆忙趕到那裡的急促轉變舒緩，然後是開門看到死亡現場的沉默，還有後續的急躁以及不耐煩，真是表現的淋漓儘致！哪怕我們沒看到畫麵，光從你的話裡跟語氣裡就能腦補出那個現場的畫麵！”
方彆：“......”
方明遠：“......”
啊？我們剛才有這麼牛逼嗎？
方彆撓撓臉頰：“那......不用重拍？”
“不用！”劉芒直接“剝奪”了方彆的導演權利。
他肥手一揮：“隻要方哥抓住剛才的感覺！那咱們這部電影仨小時內肯定拍完！”
然後他又鄭重對方明遠道：“方哥，你也應該聽說過老方的傳說吧？”
方明遠表情遲疑：“莫非就是傳說中的‘點石成金’？”
劉芒點頭：“不錯！”
這是一個在影視圈流傳許久的神秘傳說！
那就是“凡是被方彆指點過演技的演員，都會演技大爆發”！
不過過去被方彆指點過的都是剛入行的演員，或者是小龍套之類的角色。
業內老油子還沒聽說過這種情況。
但現在方明遠自己也感受了一次。
雖然他完全沒感覺......
剛才......是在指點自己演技？
他仔細回憶了一下剛才那一場戲的感覺。
好像全程都是自己在瞎想來著。
方彆......不！方導！
方導他確實是在指點自己的演技！
為什麼不說話，那是因為方導知道自己是老演員，所以一是給自己麵子，二是相信自己能調整過來！
而自己......辜負了方導的信任。
自己當時完全就是大腦一片空白，能念下去台詞完全靠的是本能。
嗯？本能？
方明遠忽然反應了過來！
是啊！本能！
自己演的明明那麼差，可他們全都說自己演得好！
這其實就是自己當時的心態跟電影主角完美重合了！
那麼是不是隻要自己維持住那個心情就行？
可現在這個心情已經沒了。
那就找跟那個時間點一樣的心情！
那是什麼呢？
是自己被打壓的時候！
對！
自己被盧生嚴封殺，到處求人拍戲都沒人搭理。
就算有關係好的敢用自己，但最後到了院線那裡都會被卡住。
自己的角色基本上都被換掉了。
哪怕是求爺爺告奶奶在之前一部網絡電視劇中求來了個隻有五分鐘戲份的配角，可最後上映的成片裡自己的臉依舊被AI換臉技術替換掉了......
所以從那之後自己就沒再找過彆的朋友了，因為他也知道那些朋友的難處。
沒那個必要。
而正是因為聽到過方導的事跡，自己才會來找他的！
他的指點確實“點石成金”。
方導並不是要自己怎麼樣做，他隻是讓自己找回自己！找回那個過去威尼斯影帝時的自己！
那就......演自己吧！
那個患得患失的感覺，那個先喜後悲的感覺，自己一定能演出來！
他睜開眼，看著表情淡然（迷茫）的方彆，露出一個自信的微笑：“方導，我好了，謝謝你。”
方彆：“......”
他啥好了？
說這麼曖昧是啥意思？沒看大小姐眼神都不對了嗎？
不過有一說一，這家夥......還真特麼帥......
遠處角落裡的林清傑、葉倫兩位天王都露出笑容。
“回來了！他回來了！”
............
三個小時後——
方明遠拆開那包拿出來好幾次的芙蓉王撕開外麵的塑料紙，然後遞給幾個演他同事的方彆劇組人員一人一根，之後自己掏出一根，抽出了裡麵的海綿過濾嘴，然後把把煙倒塞進嘴角，打火機打了好幾下，最終點燃了香煙。
香煙紙的燃燒在黑暗的環境裡映照著他忽明忽暗的臉。
然後等不規則的橘黃色火焰被猩紅的圓點替代，他兩根手指夾起香煙，深深吸了一口。
火辣辣的感覺充斥著肺部，他猛地咳嗽兩聲，吐出青煙，按滅煙頭。
之後他摘下肩上的肩章，掏出自己的手銬給自己拷上。
之後他看了一眼同事們，轉身拉開大門，走進了亮堂堂的走廊。
“卡！結束！”
劉芒又搶了方彆的工作，他滿臉通紅，大聲道：“殺青啦！”
“噢！！！”
屋內的工作人員全都歡呼起來，包括央視大老爹聞訊之後支援過來的那幾位主持人界的大佬——他們負責給其他跟方明遠打電話的人配音。
方明遠看著真心替他高興的大家，心裡麵忽然覺得......就這麼加入方導的團隊吧。
雖然隻有一下午，但這種氛圍......他是真的喜歡。
他站起身，強忍著發熱的眼眶中流淚的衝動，走到方彆麵前鄭重鞠了一躬。
爾後他抓住方彆的雙手，雙眸含淚，聲音都有點兒哽咽了：“方導，謝謝......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您能不能答應......”
“我想跟方沐影視簽十年合約。”
“我不搞基。”
方明遠：“......”
他趕忙鬆開方彆的手，臉色漲成豬肝色。
半天他憋出來一句：“其實我有女朋友......”
“那就行，不過上一句話嘛......”方彆嘿嘿一笑，“我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