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乍一聽得太白宗主的怒喝,仙殿之中,人人驚懼。
還不等太白宗主左右的太白宗弟子上前押住這些老修,便已有人急忙的上前勸道:“長老三思,他們雖然破陣失敗,但好歹也去儘了心意,如今正是用人之際,不若暫且給他們一個待罪立功的機會,否則一旦真個斬了,怕是會傷了人心,便更無人敢去破陣了啊……”
便是古通老怪,亦擔憂道:“如今還是快些將我那方老弟救出來才是呀!”
眾人皆憂心忡忡,轉頭看去,便見那一方地火陣上空,道道焰氣,仍鋪滿了天空,將陣中情景投映了出來,隱隱約約,可以見到方貴的身影若隱若現,正在全力抵擋陣火之威,他修為果是強橫,尤其是在摧動了一身本領的情況下,便是那無窮無儘的地火,也近不得他身前,反而被他將整方地火陣的威力給壓製了下去,倒不像陣困住了人,而是人鎮住了陣。
“既有這等神通,剛才為何不使出來?”
仙殿之中,一位剛從陣中出來的老修小聲道:“不然剛才護住了我們,沒準已破陣了!”
“唰!”
一時間,頓時有無數目光向他看了過去。
不僅是這仙殿內的諸修,就連剛剛與他一同從陣中出來的老陣師們也不滿的看著他。
這老修許是見多了太白宗主總是雷聲大,雨點小,平日裡也一派和氣的樣子,又知道此前太白宗主雖然曾經震懾幽穀之帝等人,但每一次卻都隻是威懾為主,不曾殺人,又或者是因為知道如今仙盟急需人破陣,不會對他們這些陣師如何,居然這時候還先責怪起來了。
太白宗主緩緩閉上了眼睛,不知心裡在想什麼。
半晌之後他睜開,喝命左右:“我說的話,你們沒有聽見嗎?”
一聽得此言,左右兩邊奉命的熊平、元猊長老等人,皆是一驚,看了太白宗主一眼,方知道他是認真了起來,便皆同時上前,先將那剛剛說話的老修給拿了下來,而其他幾位長老,也皆率弟子上前,將所有從陣中逃了出來的陣師們圍住,然後目露詢問之色,看著宗主。
就連他們,心裡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隱隱覺得宗主應該不會真殺了他們。
仙殿之中,更有無數人驚愕的看著太白宗主,有人一臉詫異,有人欲言又止。
太白宗主抬頭向殿外被困在了地火陣中的方貴看了過去,他自然也看得出來,憑著方貴的實力,一時半會,那地火陣還傷不得他,可是愈是這樣,愈是讓人感覺心驚,方貴如今一身本領究竟有多強,便是連他也無法清楚的判斷,可以說,方貴的實力,與路走的愈近,便愈是讓人不好猜測,從當初他在雪州仙盟旁邊的洞府化嬰之時,便已超出了常理範疇……
但在這種情況下,他居然也逃不出來!
而隻要無法離開那陣,對於方貴而言,便是死局,因為他修為無論有多強,總是需要不停的調動法力,去對抗那無窮地火,撐得時間越久,法力消耗的便越大,法力再渾厚,也總有支撐不住的時候,除非他可以凝聚全身法力,一瞬間撕破大陣,否則便是死路一條!
外人在陣外商議,方貴卻一直在陣中苦撐著。
“或許在某些事情上,確實是我錯了……”
太白宗主聲音低低的說了一句,然後輕輕揮動大袖,道:“斬了吧!”
“唰!”
整座仙殿之中,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太白宗主,破不得陣,又不隻是我們的事,你何敢將全部罪責怪在我們身上?”
“此前破陣之時,也沒說破陣不成,不讓退出來啊……”
“趙真湖,你敢殺我們,不怕寒了北域眾將士的心嗎?”
“趙長老,求你再給我們一個機會……”
“……”
“……”
聲嘶力竭,或憤怒或不甘或求饒的大叫聲在仙殿裡響了出來,但那幾位陣師還是被推了出去,臨時劃定一方斬仙台,太白宗熊平長老持刀,剁下了四顆首級,然後遍示仙軍,斥其罪責,懸在了仙殿邊沿,整片仙軍,所有人等,望著那四顆首級,頓時陷入了沉默之中。
“哈哈,殺得好!”
而在此時,遠遠的關州群山之上,元辰子望著那四顆血淋淋的首級被懸了出來,立時拊掌大笑,指著仙殿道:“老太白,你終究還是太貪心了,想要的太多,便束手束腳,而今被逼到了絕路,再開始殺伐,怕是已經晚了吧,北域一片散沙,我倒要看你怎麼凝聚軍心!”
一邊的雪女與鬼王,見他如此興奮,神情都有些詫異。
而今之際,不該是困住了那太白宗弟子,想辦法將他斬掉,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嗎?
怎麼仙盟斬了四個不中用的老陣師,倒讓元辰子如此激動?
“你們皆非人族出身,自然不懂!”
元辰子似乎看出了他們的疑惑,再加上心情不錯,居然開口解釋:“太白宗這對師兄弟,三百年前便已是我故交,我知他二人不凡,更知道他們驕傲,所以想過或許將來有一日,大家會成為對手,隻是我也沒想到,如今成為了對手之後,卻一個躲了起來,一個犯了大錯!”
“北域是一盤散沙,一直都是!”
“所以不論北域奪去了幾州之地,也不論北域湧現了多少高手,拉來了多少盟友,奪了多少資源,烏合之眾,就是烏合之眾,我布陣於此,本就不是為了與他大軍衝鋒,而是為了亂他的軍心,倘若他以大軍攻陣,十陣絞殺之下,仙軍傷亡必然慘重,恐怕傷不到一成,甚至半成之數,整個仙盟百萬仙軍,便會潰散,到時候,便是尊府大軍橫推過去的結局!”
“而他若選擇破陣,那便推人過來送死,死上幾個,便是人人自危的下場,同樣會成內杠,軍心難以收拾,太白宗著實不凡,教出了個好弟子,居然不知用什麼詭邪法門,破我三陣,可也隻是到此而已,論起陣道推衍,世間難尋老夫對手,太白宗主也不行……”
“如今他推出了那幾位老陣師,懸首於仙盟,便是他軍心潰敗的開始……”
“……”
“……”
雪女與鬼王聽著這話,甚至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雖然不是人族,但他們也多次去各方尊府享受供奉,更是見過尊府治軍,見多了遇著障礙之時,命那些北域修士立下軍令狀去衝鋒的一幕,若是成了,給些嘉獎,若是不行,那便統統殺了,再換一批,如此效果居然好得很,不知多少仙宗道統,提著腦袋效力。
但如今太白宗主做的,尚比不過尊府萬一,怎麼卻要人心崩潰了?
“我說過,是因為趙真湖太貪心了!”
元辰子冷淡開口,道:“倘若他一開始便要做北域的帝王,嚴令治下,橫征暴斂,打造自己的仙軍,分封身邊之人,倒還真有可能給尊府造成威脅,但他卻將名聲看的太重了,分明引起了大亂,鎮住了幽穀之帝,卻不肯以身代之,做了仙盟最有權勢的人,卻又不肯招攬自己的仙軍,如此聚集起來的北域仙軍,看似聲勢浩大,但終究卻隻是一盤散沙罷了……”
“他不殺這些陣師,以利誘之,或許還有人願意為仙盟效力,繼續冒死進來破陣,但他殺了這些陣師,那便涼了人心,寧可有人留在暗中看風向,等著占便宜,也不會拚著一命,前來破我的陣,倒是煽風點火,趁機宣泄不滿的為多,仙盟的鬥誌,便要就此散了!”
“……”
“……”
雪女聽了這話,忍不住道:“真會像你想的這麼簡單?”
元辰子冷淡道:“人便是如此,北域更是如此,不然我為何會選擇帝尊?”
雪女與鬼王倒是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接話了。
某種程度上,這位北域七聖之一,對帝尊大人的忠誠,倒是還勝過了他們兩個,而對這一戰,對北域修士的輕視,似乎也遠遠超過了他們兩個,當初見北域勢大,席卷而來,便是以他們的修為與本領,也感覺有些驚懼,惟有這位元辰子,似乎一直都很不屑……
大概帝尊傳旨,命他執掌大局,也有這方麵的原因。
“若還不信,便看著吧!”
元辰子的目光,則幽幽向仙殿方向看了過去,低聲道:“北域無膽,尋常修士,不敢直麵尊府,尋常百姓,不敢直麵鬼神,天上劍仙,躲進了不知地,就連太白宗,也不敢做那北域之主……因為無膽,所以他們注定不成事,因為無膽,所以隻有被奴役的命運!”
“可惜啊,惟一一位有膽的,早就死在了北海之上……”
“所以……”
他冷淡的笑,笑容卻有些痛苦,最後隻說出了兩個字:“活該!”
……
……
“有誰願意去破地火陣,救我太白宗弟子出來?”
而在此時,仙殿之中,太白宗主,也正沉聲詢問,目光看向了仙殿裡的陣師們。
良久良久,無人開口,所有的修士都低下了頭,躲在了人後。
無人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