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諸國修士竊竊私語,雖滿麵擔憂卻又不敢言語,北域諸仙門精銳則不知究底,莫測高深的看著幕九歌時,天地之間,忽然憑空多了一道凶芒,使得人人心間皆是一震。
凶芒出現之處,正是那一尊立於大地,陰風纏繞,猶如山峰一般的百丈鬼神。
霧島南鳳正於那百丈鬼神頭頂之上,掐訣印法,前後忙碌,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幕九歌的話,倒讓他放下了心來,他祭煉這鬼神的速度非但沒有加快,反而更悠悠慢了一點,竟是要借著這個機會把鬼神祭煉的更完美一般,不過他動作再慢,也有個完成的時候,隨著他最後一道印法鎮落,那尊死氣沉沉的鬼神,便忽然間凶芒畢露,一道淩利可怖的氣機生出。
猶如地震,大地忽然顫了幾顫。
那尊鬼神周圍,則忽有萬丈鬼氣彌漫。
更詭異的是,那鬼氣竟不飄散,而是凝聚一處,如披風般飛在了那百丈鬼神的身後。
天地間的溫度,瞬間下降,有人的法寶之上,都凝出了青霜。
無論是遠州諸國修士,還是北域各大仙門弟子,在這時候都心裡一驚,直退了百丈。
“我成了,我成了……”
與此同時,立身於鬼神頭頂之上的霧島南鳳,忽然縱聲狂笑,但笑到中晌,笑聲卻逐漸弱了,他忽然轉身向著幕九歌看了過去,神色似乎有些渾噩,嘴角都輕輕抽動了一下。
本是一片狂笑,但望著幕九歌,笑容裡,卻似有了幾分怯縮。
“雖然成了,但還缺最後一步是麼?”
幕九歌一點也不意外,隻是平靜的看著他,道:“這一具鬼神,如今仍然隻能算是兵器,力量雖強,卻少了靈性,我聽人說,你一開始是打算將我拿下,補全你這一道鬼神兵器,隻不過,我的命雖不值錢,也不能隨便給你,或許你還有更好的選擇,來補全它……”
他望著南鳳,笑了笑道:“這鬼神兵器,是你自己所煉,所以你比我更了解,雖然我的劍心比你強了一些,但你也卻也不差,將自己補進了這鬼神之中,或許更佳……”
南鳳聽著他的話,臉色忽然蒼白無比。
過了半晌,他才慘然道:“你是在逼我去死嗎?”
“你死不死我不關心!”
幕九歌撣了撣劍袍,輕聲道:“我隻關心你的鬼神煉的完不完美……”
“你……”
南鳳咬緊了牙關,俊美的麵孔之上,已是青筋暴起。
過了許久,他才忽然嘶聲笑道:“不錯,你是煉這鬼神最好的選擇,所以我才不遠萬裡孤身來此,欲立奇功,但如今我想拿你是不可能了,而這世上,惟一能與你差不多的,便是我,隻不過啊,本座可是帝尊座下第一人,你真當我會由得你們北域修士逼迫……”
看著他越來越瘋狂的樣子,幕九歌隻是麵無表情的看著他。
而霧島南鳳心間掙紮了幾番,臨到頭了,卻忽然又猶豫了一下,他這時候,已經可以將這鬼神祭出,興許也有勝過幕九歌的希望,但看著幕九歌那般平靜,居然沒了信心。
“罷了罷了,本座便滿足了你!”
思忖良久之後,他倒是露出了一抹狠意,森然低喝:“鬼神兵器一成,爾等皆為我血祭,不僅是遠州不保,但凡北域十九州作亂之地,皆將寸草不生,而這……”他猛然轉頭,看向了幕九歌,厲聲吼道:“這便會是你太白宗如此狂妄,所以累得北域付出的代價……”
作著惡毒詛咒,他忽然重重一掌,擊在了自己額心。
這一掌力量如此之重,居然將自己的肉身都擊得片片碎裂,血雨磅礴,在這血雨之中,他腦袋炸開,忽有一道嬰光飛出,卻是他苦修了一世的仙嬰,自毀元嬰肉身,便已是世間奇聞,而仙嬰猶在,仍可奪舍或是轉生,但他居然毫不猶豫,直向著這百丈鬼神的額心飛去。
一道嬰光,徑入了百丈鬼神體內,消失不見。
而那百丈鬼神,也忽然間眼睛聚集,眼珠子緩緩轉動了一下。
至此,他已徹底消融入鬼神身中,由人化鬼,成為了鬼神一部分,失了輪回。
某種程度上,這比自殺都可怕。
“堂堂霧島南鳳,居然被他一句話便逼到了這等程度?”
不知有多少人看到了這一幕,直驚得一口氣噎在了心底,半晌吐不出來。
……
……
“沒想到,本座一世愛美,最後卻淪得了如此醜物……”
“更沒想到,本座殫智竭慮,煉此魔身,最後煉出來的,居然是我的棺材……”
那百丈鬼神緩緩開口,天地之間,便忽然間轟鳴一片,隨著他開口說話,似乎有無儘黑色閃電,憑空滋生,繞著那具魔身纏繞,劈哩啪啦,其中有些餘波,延向彆處,些些的擦過了瑤池國外的一座山頭,而那一座看起來無比結實的山岩,居然悄無聲息的融化了。
“真魔,他煉出了真魔……”
“這等力量……這等力量又豈是凡人可以對抗?”
“太白宗……太白宗的人,助紂為虐,看你們高傲的結果……”
剛剛還在因為南霧自毀肉身,嬰光融入鬼神魔身的舉動而驚詫萬分的眾修,忽然便嚇的魂不守舍,一下子察覺到了那鬼神魔身之上蕩出的層層詭異力量,直嚇的連連後退。
而在這後退的人群之中,居然有許多人莫名其妙,便眼睛耳朵裡都流出了鮮血。
更有一些人,忽然間便暈死了過去。
這些,都是膽大包天之人,看到那鬼神有異,還敢以神識過去探查。
神識一動,便被邪氣反噬,立時傷到了自己的神魂!
“方……方道友,這也在你們算計之中嗎?”
就連息大公子,看著這一幕,也驚的渾身哆嗦了一下。
“應該……在吧……”
方貴聲音發虛,硬著頭皮回答。
……
……
“小兒玩火,不自量力……”
更遠些的虛空裡,有人暗自開口,神色不屑。
……
……
棋宮執子之人,則深呼了一口氣,自語道:“機會來了!”
……
……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瑤池國玉真宮內,墨蒼老修被那氣機相隔百裡驚住,差點一個跟頭從峰上翻了下去,饒是撐住了,卻也被駭得傷勢都幾乎加重了幾倍,滿臉的難以理解:“哪有這樣的人,哪有這樣的人,坐視這等不世凶兵出世,你是生怕之前的鬼神,還不足以毀掉我們瑤池國嗎?”
倒是他身邊的瑤仙子,忽然感受到了一種全世界都在懷疑幕九歌的感覺。
這種感覺,倒讓她一下子想到了什麼,嘴唇微顫。
“你是想向我證明什麼嗎?”
……
……
“被人看著真不舒服……”
而在此時,盤坐於虛空中的幕九歌,迎著身前那一具百丈鬼神的凶氣,心思卻微微鎮定了起來,此時上下四方,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與那具百丈鬼神的身上,但他感受的,卻是更遠一些的目光,比如百裡之外沙丘下麵的某個地脈之中,比如更遠些的雲端。
“要是師兄在就好了,他一定知道怎麼應付那些家夥……”
然後他緩緩起身:“我卻不擅長,隻是嫌煩!”
“……”
“……”
說著話時,他已起身,浮屠劍握在手裡,迎著無儘鬼氣,劍袍翻飛。
“你是劍道天才,但你太傲了……”
他身前那一具鬼神,傳出了南鳳的聲音,那聲音裡,竟似有了些壓抑與悲憤之意:“吾為帝尊座下侍從,你卻如此逼我,難道就不怕這狂妄,會害死了你自己嗎?”
說著話時,那百丈魔身,忽然間一步踏出,山嶽一般的大手,轟隆向前抓來。
於此一刻,那魔掌到處,天地忽然出現了道道裂紋,像是整片天地如薄冰一般碎裂,無法形容的強勁狂風掃了出去,將距離此地十裡之內的修行中人,不拘修為如何,儘皆吹翻在地上,而這餘波蔓延了開去,居然連瑤池國上空,那殘存的四朵桃花花瓣都擊潰了。
“玩大了?”
這時候早就遠遠躲開的方貴,也已吃驚的摧動了魔眼,但隻是看了一眼,便忽然額心劇痛,急忙閉上,在那一眼之間,他居然看到了無儘的血海,似乎要將自己也給扯落進去。
這已絕非一具鬼神,那甚至代表了某種至邪的境界。
他這時候還理解不了那境界是什麼,但心裡卻不由得擔心了起來……
“這玩意兒,怕是宗主師伯來了也搞不定吧?”
而自家這位不靠譜的師尊……
……
……
“你該集中力量在我這裡!”
而迎著那一掌蕩起的層層鬼神之力,也看到了周圍修士一個個像是被山頭壓在了身上的可憐樣子,正麵迎著那鬼神的幕九歌,緩緩搖頭,到了這時候,他居然還在說著話,然後他像是對那鬼神的大手,視而不見,隻是倒拎著手裡的浮屠劍,慢慢提到了自己身前來……
屈指彈劍,劍音大作。
一聲龍吟所過之後,似乎一切都凝固了。
包括那幾乎要崩潰的虛空,也包括那四下裡散亂的鬼意與修士神思。
“不然這一劍怕使不出來……”
幕九歌說完了口中的話,然後瞬息之間,劍意大作,天地之間,一片白茫茫雪海。
“那是什麼?”
迎著那白茫茫一片劍意,所有人都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玉真宮內遠遠望著此間的墨蒼老修也是如此,雙眼死死閉著,但心裡卻有無數疑問,忍不住便大聲的叫喊了出來。
彆人都在閉著眼睛時,瑤仙子沒有,她反而異常固執的,睜大了眼睛看著那劍光,雙眼之中,居然開始有鮮血淌落了下來,她的聲音在這時候卻顯得非常的平靜:“以前他與我在一起的時候,總是說一些狂妄無比的話,其中最狂妄的一句,便是他所說的第九劍……”
“他曾經說,若這一劍完整的參悟了出來,他會勝過東土所有的天驕……”
“甚至他會推開一扇前無古人的大門,看到一個新的境界……”
“這等狂言,換誰來也不會相信,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