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後山離開時,方貴當真是神清氣爽,走路之時,胸膛都挺起了幾分。
倒是顏之清等人臉色都不太好,她們之前心裡也在想,幕九歌會不會留下方貴,就像之前,方貴也隻是名義上的紅葉穀弟子而已,一大部分時間都在後山修煉劍道,如今仙門允許他進入青溪穀,其實也隻是一個身份上的轉變,真正的修行之地,還是在後山。
但當她們看到阿苦幫方貴拎了行李出來時,這顆心頓時沉了下來。
幕九歌都不留方貴在後山學劍了,豈不是說明,方貴這一身傷真治不好了?
一想到這一點,顏之清等人便心裡難過,倒是方貴一無所覺,從後山出來之後,反而心情更好了些,走路都不用人扶了,一開始隻是低著腦袋,也不知在想什麼,但一路之上慢慢走來,表情漸漸變化,快到了青溪穀門口時,他忽然滿麵笑容,嘿嘿偷笑了幾聲。
“這會不是因為壓力太大,不正常了吧?”
聽了方貴的笑聲,顏之清師姐有些毛骨悚然,忍不住擔心的看了他一眼,道:“方貴師弟,你不必擔心,青溪穀造化多多,異寶無數,一定可以治得好你的……”
“這話倒是不錯,這一次來青溪穀,我是注定了要發啊……”
方貴深表同意的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挺起了胸膛大步向前走去。
瞧那模樣,不像是進青溪穀,倒像是走向某個寶藏!
……
……
同為太白宗弟子,也有著明顯的高下之分。
若隻是在烏山穀修行過,那大概隻能唬一下不明究裡的凡夫俗子,畢竟在這些凡俗人眼裡,隻要在仙門呆過,那便是修行中人,卻不知道,這些修行中人,比他們強不了多少。
而在紅葉穀修行過,便可以得到凡俗間達官貴人以及小家族的承認了,畢竟得到了傳承,修煉了法術,無論如何,也算是踏上了修行之路,施展個法術還是很唬人的。
不過,若是想要得到修行界的承認,讓人真個覺得你是一個真真正正的仙門弟子,或者說無論是遇到了誰,都可以堂堂正正的報出太白宗這個名號來,則惟有青溪穀!
青溪穀,便有這個份量!
所以,當方貴在顏之清與阿苦師兄的陪同下來到了青溪穀前時,心情也有些複雜。
他還記得,當初自己本來就該直接進青溪穀修行的,隻是被柳真長老看出了自己的暗傷,因此才一句話發落到了烏山穀去,更沒想到,自己終究還是來到了青溪穀,隻不過,卻是在這一身的暗傷已經徹底發作,看起來情況比當年更嚴重的情況下來到了這裡……
一條羊腸小道,彎彎曲曲,通向了一方奇峰聳立,紫霧縈繞的山穀,那裡便是太白門下人人盼望著進入其中修行的青溪穀了,隻是穀前靜悄悄的,卻連個人也沒有……
“那些人……居然做的這麼過分?”
顏之清來到了這裡,神色已經有些憤憤不平。
許月兒等人雖然還不是青溪穀弟子,卻也猜出了顏之清如此憤怒的原因。
仙門弟子,進入青溪穀是大事。
也正因為是大事,所以儀式與禮節萬萬少不得。
便如顏之清之前進入青溪穀,就有無數紅葉穀弟子前來相送,青溪穀裡又有專人出來迎接,先聽執事宣讀四大戒律,又被簇擁著去拜見青溪穀真傳李還真,聽其訓導修行之言。
前前後後,一板正經,雖然繁縟一些,卻真能讓人感受到那種身份的轉變。
可如今方貴來青溪穀,先是紅葉穀那些弟子,因為看出了李還真心情不悅,所以隻是在紅葉穀裡送了一送,沒敢送到青溪穀來,怕被李還真看到,而更關鍵的是,青溪穀弟子應該也早就得到了通知,知道方貴會來,但居然也沒有一個人出來迎接,倒像是忘了。
這般冷冷清清的模樣,又豈是一個即將進入青溪穀的弟子所該有的?
阿苦師兄背了行李跟在後麵,這時候也向青溪穀裡一瞧,他也曾在青溪穀呆過,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小聲道:“方貴師弟,看樣子你把那個李還真得罪的太狠了……”
青溪穀內,雖然也有執事長老,但一應事務,多是由真傳弟子做主。
而如今青溪穀這一代的四大真傳,兩人早就築基成功,在外遊曆,另有一人在閉關,如今惟一主事的真傳弟子,便是李還真了。
青溪穀弟子是不是要出來迎接,又或是出來幾人迎接,都是要經過他點頭的,如今一個人都沒有出現,這自然是因為他的緣故,他甚至什麼都不必做,隻需要那些青溪穀弟子麵前,表現出些許對方貴的不喜,那些弟子們自然什麼都明白了。
“嘿嘿,這是好事啊……”
方貴見了,卻是眼睛放光,向阿苦師兄道:“我讓你給我準備的小簿子呢?”
阿苦師兄從懷裡掏出了一本薄薄小冊子,詫異道:“早準備好了……你要這乾嘛?”
方貴不答,先接過了小冊子,在上麵劃拉了一下,然後才一臉凝重的抬起了頭來,望向了青溪穀,道:“你們說,我現在這個樣子進青溪穀,又得罪了李大真傳,那些青溪穀裡的人會不會一見到我,就張口廢物,閉口廢人,給我白眼,欺負我,又排擠我?”
這一番話說的顏之清等人都臉色十分難看。
顏之清還以為方貴心下失落,有些怕了,忙勸道:“方貴師弟不要擔心,青溪穀弟子都是出類拔萃的,一個比一個傲氣是有的,但修行氣度在那,你擔心的這些應該沒有……”
“沒有?”
方貴撇了撇嘴:“沒有我不白來啦?”
說著給自己打氣:“一定有!”
顏之清等人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勸了,隻是心裡更加擔心。
也就在這時候,青溪穀紫霧彌漫的小道上,終於有一道身影走了出來,卻見是一位身材枯瘦的灰袍執事,他心裡拿了一道卷軸,來到了穀外,搭眼一掃,淡淡的喝問:“青溪穀外不得喧嘩,我奉仙門之命,前來接引一位名喚方貴的弟子入穀,不知此人何在?”
“就是我!”
方貴越眾而出,挺了挺胸膛。
那灰袍執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歎了口氣,道:“跟我來吧!”
那一聲歎蘊味很是微妙,也不知是歎方貴命不好,還是歎青溪穀居然會收他進來。
反正方貴見了那執事一臉漠然的樣子,立時又打開小冊子記了兩筆。
“走了,入穀!”
小冊子揣進懷裡,方貴得意的一揮手,大步向前走來。
如今他的行李,大半在阿苦師兄身上,小半在孟留魂與張驚的身上,顏之清師姐在左邊護著,許月兒師妹在右邊守著,自己蹬著小牛皮靴,頭載圓頂小帽,雙手背在身後,顧盼自威,倒當真是架勢不俗,不知道的,還以為哪家少爺帶了家丁仆人逛待來了。
入了青溪穀,方貴倒也立時感覺到了不同,雖然同為仙門弟子修行之地,但卻與烏山穀與紅葉穀截然不同,靈氣之濃鬱,簡直堪比上佳的聚靈陣,當然了,方貴也是後來才知道,青溪穀周圍本來便有著一個巨大的聚靈陣,時時將靈氣引入這片山穀裡來。
而除了靈氣充裕之外,此穀也有著烏山穀與紅葉穀所沒有各般景致,飛瀑流泉,奇花遍地,許許多多的珍禽異獸,便這般懶懶散散的奔跑在山穀之內,或是臥在了某座洞府之前,方貴搭眼瞅了幾眼,倒是覺得有些心驚,這些珍禽異獸,居然大都是高階靈獸……
這時候倒忍不住想起了當初自己帶回山門的嬰啼來,依著仙門慣例,在外降伏的妖獸都要先交給仙門馭獸豢養上三年,直到確定妖獸已被馴化,成了靈獸,然後才會為其擇主,方貴回山之後,便也將嬰啼送去了馴獸院,後來就一直沒有再到那條狗子蛇……
青溪穀裡弟子不多,偌大一片山穀,隻偶爾才能看到幾個人影,在鬆間亭下,或是弈棋,或是論法,倒是頗有不俗之氣,而方貴每當遇到了青溪穀弟子時,便作出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走路都慢了幾分,時不時的輕咳幾聲,顯得傷勢極重,同時耳朵支棱了起來。
……不過這倒讓他很失望。
那些青溪穀弟子,看到了自己之後,居然都隻是淡淡一瞥,或是輕笑兩聲,便就此轉過了頭去,雖然沒有什麼歡迎他的意思,卻也沒有什麼人上來奚落自己,這使得表演得很辛苦的方貴覺得有些不滿,我都已經把你們真傳大弟子得罪了,你們居然不來欺負我?
沒人欺負自己,這小本就白拿了。
方貴決定先去欺負一下彆人。
正巧這時候,前方不遠處有個容貌清秀,長著一張娃娃臉的年青修士迎麵走了過來,看到了方貴之後,微微一怔,似乎認出了他,臉上露出了些笑容,上前兩步來到了方貴身前,也不行禮,笑道:“哎,你不是那個在魔山亂石穀前……”
“你為什麼看著我笑?”
方貴忽然轉頭看向了他,一臉的怒氣。
那娃娃臉呆了一下:“啥?”
方貴一臉的憤怒:“你是不是在笑我成了廢人?”
娃娃臉一臉懵:“沒有啊……”
方貴更怒:“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樣的廢人不該進青溪穀?”
娃娃臉急忙擺手:“這個真沒有……”
方貴認真的看了看他,拿出了小冊子,道:“不,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