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打彆打,我真想到辦法啦……”
但那怪物實在是怕極了方貴,眼見得方貴已進了道宮,急忙大叫道:“修煉神識一道,也不一定非要肉身強橫,滋養精神,還有另外一種辦法,你這歸元不滅識裡麵其實也提到了,神識者,不滅之念也,一念不毀,神識不滅。這就是講第二種神識凝煉之法啊……”
“還真想到了?”
這話說的方貴都不由得一怔,心想明明隻是想找借口打一頓出氣而已。
但見他說得鄭重,這一巴掌便也不好打下去,隻是厲喝道:“說清楚點!”
怪胎見他不打人了,心裡鬆了口氣,陪著笑臉道:“其實也不難啦,肉身滋養,靈識凝煉,隻是最常見的辦法,卻非惟一辦法,世有惡鬼,人家連肉身都沒有,不也一樣可以留形於世間麼?其實都是一個道理,我隻問你,修行至今,可有什麼由來執念,不改意誌麼?”
說到了修行道理,他也不由得鄭重了起來,這話問的很是嚴肅。
方貴想了想,理直氣壯的道:“沒有!”
那怪物差點一口噎死,無語的看著方貴:“修行中人講究個逆天而行,任他前途漫漫,艱難無儘,我自初心不改,砥礪前行,哪個修行者沒有莫大毅力,不改心誌啊?”
方貴道:“我就沒有啊,逆天多累,順著天舒服!”
心裡想著,當初若不是違背了銅錢冥冥中的指引,自己哪會攤上這麼多破事呢?
“那我真沒彆的招啦……”
那怪物一句話被方貴說的快哭了,無奈道:“神識說白了便是精神顯化,修煉法門雖多,但凝聚神識這一步也就那麼幾招,要麼就是肉身滋養,天生精神強大,要麼就是心裡有某種執念,雖死不改,你本源枯竭,滋養不出念頭來,想要凝聚神識,便隻有找到執念……”
一邊說一邊苦口婆心的引導:“你好好想想,真的沒有什麼從小到大的執念嗎?”
“執念……”
方貴聽了這話,還真個微微一怔,默默出神。
他之前從未想過這一塊的事,如今被這怪胎提醒,倒是發起了懵來。
從小到大的執念,自己有麼?
他腦海裡,閃現出了自己不多的人生曆程,從牛頭村,到黑風山,再到太白宗……
回憶如畫,一幕幕閃過,又像是雲煙般飄散。
執念,便是自己一直以來都沒有變過的念頭,一直以來不改的渴望……
方貴的臉色,漸漸變得低沉了起來。
或許自己一直不願承認,但這樣的念頭,自己或許還真的有……
他沉默了不知多久,忽然間飛身向著道宮之外飄了出去,臉色已經顯得很認真了。
下方道殿裡麵的怪物看到這一幕,又是意外,又感覺有些慶幸,心裡忍不住暗想:“我本是唬他的,想來那等執念,隻有經曆了世事滄桑方才知曉,而他小小年紀,一共活了這麼幾年,哪裡能有什麼見鬼的執念哦……”
一時有些幸災樂禍,心思浮動了起來。
眼睛透著賊光,悄悄看向了周圍,暗想:“他這年齡,想借執念凝煉神識,斷無可能,再加上他氣血如此枯竭,強行凝煉神識,隻有死路一條,而隻要他神魂開始崩潰,這一片識海乃至道宮便都成了無主之物,在這時候,也應該就是我惟一從這裡逃脫的機會了……”
“甚至,我可以借著他神魂崩潰時的機會,將他吞噬……”
愈想愈是開心,一雙賊眼,陰瘮瘮的看向了道殿之外,血池上空的方貴。
……
……
“不知這算不算是執念,不過確實是我心裡一直想著的……”
方貴默默的想著自己心裡那個念頭,心情有些複雜。
他很少會主動探查自己內心的想法,平時想到了什麼,便自去做了,由著性子來,但如今老老實實揣測了一下自己的內心,倒是忽然間生出了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
“先用這個法子來試試吧!”
他沒有多想,認真回想起了歸元不滅識裡麵的法門,緩緩運轉心法,隻是這一次,他不再強行借助那些寶藥來提升自己的精神,而是清空了心思,腦海裡隻是想著自己那一道執念,又或者說,他根本不用刻意去想,這一個念頭升了起來,立時便占據了他的心靈。
“一念化神識,初心永不改……”
漸漸的,他整個人陷入了一種沉默而安靜的狀態。
而在他的識海之中,卻掀起了一片驚濤駭浪,那一方已經近乎枯竭的血池裡麵,已經有一縷淡淡的靈識出現,似真如幻,縹緲不定,如今隨著方貴再度運轉了歸元不滅識的心法,那一縷靈光,開始生出了無儘的變化,像是隨時會真正成形,又似乎隨時有可能會崩潰……
“我的機會來了……”
道殿之內的怪胎,如今也正萬分緊張的看著外麵的方貴。
它知道方貴這是在做最後的嘗試,也是方貴最為危險的時候,若是可以渡過這一關,那麼方貴便會凝煉成神識,對這一方識海的掌控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程度,若是無法渡過這一關,那麼方貴便會神魂崩潰,使得這一片偌大識界,乃至道宮,成為無主之物……
而那一刻,便是自己出手的最佳時機!
轟隆隆!
隨著方貴凝煉神識,整片識海,都開始變得動蕩不安,無處不在的黑色霧氣,四下湧動,宛若厲鬼哭嚎,就連這一座古怪的道殿,似乎都漸漸變得震蕩不安了起來。
怪胎的眼睛都已經亮了。
此前這座道殿在它眼裡,根本毫無破綻,想要逃走,一點辦法也沒有,但如今,隨著方貴的神魂變得極不穩定,道殿卻開始像是出現了道道裂隙,它已經繃緊了心神,死死的盯著方貴,等著他神魂潰散的一霎,抓住那惟一一絲可以讓自己成功逃離的機會……
“天地歸元,一念不滅……”
不知過了多久,血池上空的方貴,忽然猛得睜開了雙眼。
他死死的盯著下方血池之中那一縷縹緲不定的靈識,雙手猛得結起了一個印法,然後在自己的額心一觸,重重的向下指了出去,仿佛一身的力氣,全在這一印之中!
“嗡!”
那一縷靈識,在這時候像是忽然經受了極大的壓力,黯淡無光,似要熄滅。
也是在這一刻,道殿之內的怪胎,忽然間敏銳的捕捉到了隨著方貴神魂不穩,而出現在了道殿穹頂之上的一道裂隙,他一時欣喜如狂,瞬間化作了一道黑煙向著那道裂隙衝了過去,神念顫動,形成聲音:“哈哈,任你奸猾似鬼,終還是困不住我先天生靈……”
挨了這麼多的打,承受了這麼久的絕望,這怪胎終於看到了一絲反敗為勝的希望,心裡的興奮可想而知,身形霎那間便已衝出了道宮,有種渾身上下卸下了束縛之意。
低頭看去,他甚至可以看到那識海半空中的方貴,正像是失了神智,雙眼無神的看著下方的血池,而那血池之中,已是一片混沌,那一縷半成形的靈光,在這時候黯淡至極,已近乎徹底湮滅,消失的無影無蹤,很明顯,方貴凝煉靈識成功的可能性,已近乎不存!
在這一刻,它終於感覺到自己終於找到了一點先天之靈在後天生靈麵前那理所應當的強大感覺,他甚至感覺這時方貴的命運掌握在了自己手裡,無論吞噬他還是逃走……
不過隻是一轉念便放棄了吞噬方貴的念頭:“這破敗的肉身,吞噬了有什麼用?”
於是它做下了決定,一口氣直向識海之外衝去。
逃出生天,近在咫尺!
但也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了一個古怪的聲音。
“不要走……”
……
……
這聲音響得極是突兀,怪胎忽然察覺到了天地之間的某種變化,大吃了一驚。
下意識的向下看去,他便看到下方血池之中,正有滾滾黑煙散去。
一縷光芒,照亮了周圍黑暗的識海。
血池之中的靈光,沒有湮滅,仍然存在。
此前的方貴,無數次嘗試凝聚精神,化作靈光,最後卻都因為血池氣血不足而散去,但如今,這一縷靈識卻幾乎在沒有受到氣血滋養的情況下紮根在了這裡,然後用儘了最大的努力,汲取起了血池裡麵的氣血,一絲一縷,非常的慢,非常的難,但卻從未消失。
漸漸的,方貴血池之中,那鮮紅血液裡麵的絲絲金光,忽然遊蛇一般向著那一縷靈識纏了過去,有了第一縷,便有了第二縷,然後絲絲道道,儘皆遊向了方貴的靈識……
“轟!”
也不知第幾道金光凝聚到了那靈識之上時,忽然靈識生出了轉變。
本是似真似幻的一縷靈識,居然在這時候轉變為了真實!
那一縷靈識,隻有數寸長短,可憐至極,但卻金光燦燦,極為神易。
……
……
“不可能……這不可能……”
怪胎忽然意識到了出了什麼問題,直驚的大叫了起來,像是見了鬼一般的向著識海之外衝了過去,隻是在那一縷靈識出現的一霎,整片識海,都已大變了模樣,開始彌漫了一種柔和卻又堅韌無比的力量,它像是陷入了泥沼,速度越來越慢,最後已經凝滯……
“怎麼會呢……”
它用儘了力氣,也無法觸摸到識海的邊緣,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絕望之中。
“你小小年紀,居然也有這麼強的執念……”
“最可笑的是,你的執念,居然隻是這麼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