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明霞的選擇是對的。
在那樣的時刻，她居然還能考慮到先給賈歡歡打電話，而不是找萬長生。
分寸感拿捏得極好。
而萬長生的選擇也是對的。
他認識不少人了，市裡麵教育部門，區裡麵政府領導都有好幾位，更不用說院長、杜處長這些官員。
但真正遇到事情的時候，萬長生還是選擇找表麵職務最低的薑主任。
這不是走關係，以權謀私或者貪贓枉法，僅僅是在發生事情的時候尋求一個公平對待的保證。
這世上從來都沒有絕對的公平。
更不可能要求每時每刻公平。
現實就是鐘明霞持刀傷人了，具體的法律細節萬長生不懂。
聽薑主任說好掛了電話，馬上讓賈歡歡給杜雯撥電話，簡單闡述：“律師，你上次說的律師能谘詢下我們應該怎麼做嗎？”
杜雯也不慌張：“對，你通知人儘量保證公正執法，避免什麼狗屁倒灶的可能性，這就是對的，起碼從現在的表述看來，鐘明霞是妥妥的正當防衛，我馬上聯係律師，再讓他推薦江州的律師給你，記住這個教訓，你應該從現在開始培育你自己包括律師的專業團隊了，還有鐘明霞這是你沒保護好她，她現在是馬上要上熱搜……不對，你儘可能收集一切信息資料，我來把這個事情炒作鬨大，讓輿論全都站在她這一邊……也不對，我得權衡下這件事的得失……掛了啊。”
孫二娘在後排都蹺二郎腿了，舒坦！
杜雯那口見多了世麵的普通話，聽起來就是舒坦。
出了事也有條不紊的梳理，還想趁機連消帶打的賺一筆。
這樣的兒媳婦多好啊！
哪像賈歡歡，瞥見就憋氣！
隻會蹲在副駕駛上舉著手機，這是個人形手機架嗎？！
掛了電話也沒點自覺性：“我問了鐘鐘，她說是從胳膊到手背劃拉開，那應該就不會有大事情，看起來嚇人，但這一帶的動脈血管得在這邊，我們上解剖課的時候老師說過，前幾屆有個師姐的老公出軌，她捅了二十多刀都沒到要害，法醫鑒定也隻是輕傷呢。”
她還在自己手上比劃，母子倆一起倒吸口涼氣。
孫二娘牙齒縫出聲音：“這就是你去學的醫？殺人學校吧！”
賈歡歡回頭：“我可沒去學藥理專業，說是有一個月毒死的吃法，半年吃法，一年吃法，十年的吃法，查都查不出來的那種。”
孫二娘牙疼！
萬長生頭疼，老婆和老媽都不省心。
江州這邊律師的電話倒是馬上打過來：“萬先生嗎，大概的情況我已經接到轉告，現在我也正在前往沿湖路，已經通過相關的朋友知曉確實有類似的案件發生，您不要擔心，從目前情況分析這是比較穩妥的正當防衛行為，最近剛出了司法解釋……”
萬長生內心才稍微舒緩了一下說好。
杜雯那邊顯然也同樣得到了消息。
那還是儘量低調處理吧！
因為這邊剛下高速路進入城區的時候，杜雯手裡已經收集到十幾條不同渠道的照片和視頻！
這年頭，隻要發生任何圍觀事件，特彆是流血事件比較聳人聽聞的，一定馬上有一堆鏡頭圍上去！
然後各種照片、視頻已經在網上瘋狂流傳。
鐘明霞依舊穿得簡單樸素，五月底六月初的江州還是二四八月亂穿衣的季節，就是一件寬鬆肥大的T恤加闊腿褲，趿著平底便鞋。
可事發以後蹲在靠在衛生間牆角，披頭散發的遮住了臉，麵前到處都是血！
視頻裡麵配搭各種江州蜀川方言的感歎：“哎喲，造孽哦，這個男的衝到女廁所要非禮彆個妹兒，這個妹兒造孽哦……”
“就是那個男的，還有臉喊救命……”
“手機，聽說他還拿手機進去偷拍，妹兒腳下踩著的就是……”
無論照片還是視頻，鐘明霞都一動不動的靠在牆角低著頭，那把粉紅色的修眉刀也打開丟在地上。
可憐無助的形象誰都看得出來。
而衛生間外麵，那個嚇得大呼小叫的男人，正被過路人用紙巾、純淨水之類的衝洗摁住駭人傷口。
可那個中年男人還語無倫次的說裡麵是他女朋友，是感情糾紛！
出事之前，可能他是利用力量優勢蠻橫的占據優勢。
現在出事了，血濺五步了，他開始講道理：“我又沒做什麼，走錯了廁所嘛……”
旁邊還有人當麵戳穿謊言：“剛才你還說是她男朋友！”
杜雯隻恨自己不能在現場，如果這時候能打開那部地上的手機……
嗯，其實這會兒鐘明霞披頭散發的蹲坐在牆角，就是翻看那部沒有鎖屏的手機。
然後用自己的手機拍照，再傳出去。
傳給置頂的那個微信號。
隻是一直開車又在接打電話的萬長生居然沒看見。
等到一家三口抵達沿湖路的時候，鐘明霞早就被帶到警察局了。
但這時候顯然已經是律師和薑主任親自到場陪著的場麵。
孫二娘二話不說，從進門就開始哭！
把萬長生嚇一跳！
然後看著他媽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撲向鐘明霞，女警想拉都拉不住！
被她抱住鐘明霞嚎啕大哭：“啷個了嘛！你不就是上個街……啷個都會遇見這種死瘟喪嘛！我的小妹呀，你啷個楞個倒黴，嘛……”
一把鼻涕一把淚，聞者傷心！
確實堪稱非物質文化遺產。
賈歡歡難得和婆婆同心，抽泣著在另一邊弱弱的抱住鐘明霞，她個頭嬌小嘛，看著就好像妹妹抱姐姐。
好可憐的。
本來一直冷冷低頭坐在那的鐘明霞也給嚇一跳，抬頭認出來以後，瞬間軟化，雖然咬緊嘴皮沒有哭，可眼圈還是紅了，整個臉頰和耳根都紅。
整個人都明顯放鬆下來，沒有那麼緊繃。
委屈的樣子，讓女警看了也心軟，隻是過來好言相勸，不要乾擾執法，現在是需要全麵調查，搞清楚事情經過的時候。
接下來的手續程序確實是搞清楚了。
本來就非常簡單，鐘明霞講述自己的工作路線，展示了寫得滿滿的軟麵抄，薑主任重重的點頭，孫二娘輕輕頷首。
當她說自己在地鐵上就發現了這個偷拍自己的人時候，律師還提醒確認。
所以那部鐘明霞提醒警察撿走的手機裡麵，大量偷拍的不同時間照片充分證明了這個猥瑣的中年男人和她毫不認識，甚至連到衛生間偷拍這種事情，這個男人也不是第一次了。
最為神奇的是，那部手機最後一段視頻，恰恰是從隔板下方推進去，拍下他自己推開門，甚至還發出警告不要叫的聲音，然後就被猛然起身的鐘明霞從包裡拽出修眉刀劃拉……
然後這姑娘才提起褲子的！
雖然整個鏡頭有點晃悠，看不太清楚細節，最後還被一腳踩住。
但過程非常清晰。
可以作為犯罪過程的證據了。
更何況整個事件還發生在女廁，隔間門鎖都被撞擊損壞了，這些都是鐵證如山。
使用的刀具也不違反法律，隨身自帶的化妝用品而已。
醫院那邊的警察已經對傷員實施了管控拘留。
辦理完所有手續，在薑主任的聯絡下，連區裡麵都來了電話詢問情況，所以除了要求鐘明霞短期內不要離開江州，隨時配合調查，每周也要打電話來警局報到。
在強調完幾位擔保人有聯絡義務之後，就可以回家了。
作為公司董事長，萬長生全程坐在警察局玻璃鋼椅凳上遠遠的看著“公司副總”，鐘明霞一次都沒有看他。
直到走出警察局，鐘明霞才深深的給他鞠了個躬，然後再給薑主任、律師還有孫二娘、賈歡歡鞠躬。
應該說這整個過程中冷靜、平靜的副總，也給薑主任留下了深刻印象：“沒想到小鐘為商業區的工作做出了這麼多努力，發生這種事情是我們都不願看見的，不要有心理壓力，鋼花街道跟區裡麵一定會站在你這邊作為後盾，更好的投身工作吧。”
對，如果沒有這個副總的身份，哪怕是電影主演，也很難得到本地政府的支持。
萬長生瞬間做出的這個決定，就有這麼重要。
鐘明霞不知道自己已經榮升副總，但默默的站在那聽萬長生感謝薑主任的關注支持，並且順便談起今天在寧州二中的看法：“近三千人的高考生規模，在寧州還是形成了很大的壓力，主要是住宿條件太糟糕，我考慮明年開始能不能把部分高考生放在新校區，這突然增加的幾千學生對鋼花街道來說是能接受嗎？”
大城市還怕人多？
薑主任對萬長生談論工作的情商，不能再滿意：“引入培訓校，就是希望能用年輕人積極向上的精神，帶動鋼花街道的暮氣，但教學質量怎麼才能保證呢，我們鋼花街道的中學升學率不怎麼樣。”
萬長生有考慮：“寧州二中作為全國排名前二十的超級中學，教學質量還是過硬的，師資力量從那邊引進，春節之後才過來的四個月時間，優秀教師也等於來旅遊出差，我們提供足夠的報酬，說不定還能為鋼花街道的高考複讀做點貢獻，但這方麵的教學資質跟手續能解決嗎？”
薑主任聽得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