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從美術強化班出來的黃敏他們,顯然對自己在這個鄉村美術培訓班的身份轉化還有點不適應。
萬長生說的是邀請幾位來幫忙給孩子們做做示範,也順便請朋友來參觀下觀音廟,未來每周都會帶不同的同學來看看,算是緊張學習生活中的調劑。
但麵對一百多位大大小小的孩子,還基本都是零基礎的學生,四位考生肯定有點無從下手。
還好萬長生已經駕輕就熟,請四位分彆給不同的小組做示範繪畫。
隻要畫起來,美術生就不會有局促。
熟悉的石膏靜物,在爭分奪秒的這段文化補習之後看見,還有老友重逢的喜悅感。
光影,色彩在筆下開始一一綻放。
隻要畫出來,孩子們就立刻會充滿崇拜。
大寫意、潑墨山水或者後現代主義的西方繪畫,沒點美學基礎很難看懂。
但這種寫實的基礎繪畫,誰都能看出點子醜寅卯來。
付仕亮的色彩繽紛多姿,江浩的素描結構嚴謹,丁曉鵬畫出來比較精簡,黃敏的風格則很奔放。
引起周圍孩子們一陣陣驚歎。
技藝這種東西,隻要展現就能迅速凝結成自信。
可能他們也很少有機會在普通外行麵前展示這些技能,在整個藝術領域可以說是最初級的版塊,都不好意思顯擺。
但哪怕是到武當山學了套太極拳,展現給普通人看也是專業啊。
萬長生分彆遊走解說,提醒孩子們應該怎樣學習掌握技巧,比他一個人帶所有孩子,明顯效率和效果都好太多。
起碼有個演示,他也輕鬆很多。
四位美術生自然是精神抖擻的分彆完成素描和色彩、速寫之類的習作。
等到萬長生讓孩子們開始分彆臨摹這幾位的畫作時候,他們也能新奇的開口輔導彆人。
江浩還處在情緒激動中,甚至有點用力過猛,不停的手把手教導素未謀麵的孩子。
付仕亮和丁曉鵬輕鬆些,但是對其中有位大叔表現出來的繪畫天賦讚不絕口,頻頻給萬長生示意可以多輔導下這位,彆荒廢了。
從沒想過自己也會這樣輔導彆人的他們,更多還是當成在回報萬長生的無私幫助。
可黃敏不這麼想,下午的課程完了以後,萬長生帶著他們踱步走近香火鼎盛的觀音廟時候,終於忍不住問:“免費,又包午餐的提供這樣培訓給孩子們,萬萬你的目的是擴散對美術愛好的熏陶?”
萬長生背著手像是在巡視自己的領地:“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你們都是城裡的,其實鄉下幾百幾千年沒什麼根本性的變化,充其量現在有手機電視,識字的人多了些,但實際上田間地頭做的農活,這廟前的營生,和多少代傳下來的沒啥區彆,我想要有東西來觸動改變年輕一代。”
三個男生相互飛快的看看,他們肯定也從來沒想過這麼深的東西。
黃敏卻真的敏感:“對我們幾個也是改變?”
萬長生笑著對她讚許:“嗯,我們都應該能考上美院或者大學,進大學學什麼我還不清楚,但如果能換個角度,去輔導教學彆人,我想是個很大的轉變,我在大美培訓學校的心態轉變,很大程度都來自於速寫課教學,你們都很優秀,我們這幫同學都很優秀,希望能借著這種機會,讓大家都體驗下,如果暑假回了家能辦個小小的美術培訓班,一棟樓、一個小區、一個單位的孩子都湊起來免費教學下,不光有好名聲,讓我們的父母感到驕傲,還能培養我們不少能力,未來肯定用得上。”
美術生們表情立刻變了。
就是有這麼神奇,有些東西被萬長生這麼輕輕一點化,好像忽然就豁然開朗!
原本覺得學美術是個跟普通生活有點距離的事情,忽然就被拉近了,畫龍點睛似的可以產生很多期待。
男生們都哈哈笑起來,使勁點頭:“對對對,六月考完了搞個培訓班,還是要收點費吧!”
萬長生嘿嘿笑:“剛開始就收費,誰來?城裡套路這麼多,肯定很難招生的,這樣吧,我買這些美術用品有折扣,你們自己去搞,隻要招到學生拍照片給我,我這邊後續提供美術用品,一周教個兩三天,也不耽誤事兒,但是隻要開了頭,慢慢有了名聲口碑,過兩年寒暑假回去沒準兒就能賺錢了。”
男生們連連搓手說這個做得,隻有黃敏偷偷用審視的眼光打量萬長生,眼底也是溫柔的,好像能看懂這個大男生的心底。
萬長生注意到:“我這不算狡詐吧?”
黃敏連忙移開目光,不自然的撥下短發上的小辮:“你跟杜杜還真是般配,都聰明又有心胸,實在是……”
可能一時找不到形容詞,重新抬頭迎上目光:“還是很奈斯!”
發現萬長生的目光也在移開,才立馬趁勝追擊:“可就是你對她太讓我們失望了!”
仨男生連忙豎耳朵。
觀音廟大門前麵廣場,擺滿了各種攤販,萬長生踱步經過,幾乎都在快速收拾整理攤位,做出忙碌的樣子,跟老板走過白領辦公區似的,看他帶著人,七姑八嬸都不敢隨便招呼長生。
黃敏是真的打抱不平了:“說呀,萬萬!做人做事我都是很佩服你的,可就是太佩服你這個朋友,就容不得你有半點瑕疵,杜杜這個事情上麵你太冷血了!”
萬長生已經穿過廣場,邁步走進觀音廟,下午時分的善男信女依舊熙熙攘攘,知客僧在免費入廟的門口熱情接待,看見萬長生更是恭敬合十:“要奉茶接待麼?”
萬長生笑笑:“都是我的朋友,去拜一下文殊菩薩吧,我們要參加高考的。”
知客僧連忙示意後麵賣香燭的同事,捧了一堆棒子香和金龍鳳雕紅燭出來,付仕亮還想搶著去付錢。
萬長生隻是讓他們分彆拿著自己的走就是了,自己帶路:“拜佛其實也就是求個心安,是個心理安慰,宗教本來就是心理遊戲,是門生意,隻不過心頭有點敬畏總是好的。”
黃敏就不敬鬼神,鍥而不舍:“說呀,你什麼都好,就是對杜杜不好,那個小女孩不就是家裡經濟條件好些麼,該不會是她家給你買的車吧?!”
仨男生都覺得黃敏是不是太不留情麵了。
丁曉鵬還伸手拉下黃敏,萬長生已經跨進文殊殿大門,因為距離高考期還遠,這裡不算最熱鬨的,他站在門內:“男左女右跨門檻,然後呢隨喜功德,一塊五塊不嫌少,十塊百塊不嫌多,磕頭三次,心裡默念南無大智文殊師利菩薩,我要考上什麼學校,然後再出來一起燒香點燭。”
再不相信封建迷信,這會兒也想討個好彩頭,江浩還找丁曉鵬借了點零錢。
誰知道他們幾個剛在蒲團上儘量虔誠的跪下,旁邊忽然就出現一長排和尚,以袈裟披肩的胡三叔帶頭,捧著木魚、鐘、鼓、磬、雲板,氣勢浩蕩的開始拖長了聲音念經祈福!
可把四位美術生嚇得心驚膽戰:“乾嘛!乾嘛!強行推銷服務麼?我們不要的!”
胡三叔一臉得道高僧的慈悲為懷:“施主不必在意,長生的客人來到觀音廟,那自然是要賓至如歸的,正所謂,文殊述德,普賢啟行,同輔毗盧遮那佛,教化大機眾生,這裡送上一卷《摩訶般若波羅蜜經》,祝各位金榜題名,文曲星高照!”
四位跪在那回看旁邊笑眯眯的萬長生,聽見合唱團……哦,是和尚團用充滿玄機的饒舌音,說唱經書!
還怪好聽的。
隻是怎麼感覺萬長生來到這景點,就跟回了家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