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非泡了兩天，買了四十多件東西。

最貴的是一個永樂青花纏枝花卉紋八角燭台，是永樂朝對外出口特製的一種器型。如今從海外回流，花了三百多萬。

張儷買了十多套家具，家具根本沒人買，幾千塊錢起價，要不是她全部流拍。準備送到昌平的莊子裡，以目前的存貨，如果蓋一座五進五出的宅子，家具足夠用。

總之，秋拍一共成交了兩千多萬，45%流拍，倆人貢獻了六百萬。

傅抱石的《麗人行》如願以償，拍出1078萬，一舉打破書畫價格記錄。買主是京城的一家公司，一直拖著不給錢，在當時鬨的沸沸揚揚，都是後話了。

許非85年定居京城，到現在11年，收藏沒斷過。算算也有一千五百多件，瓷器、玉器、工藝品、雜項、書畫、家具為主。

而拍賣第二天，馬衛都也來了，淘了幾張油畫。

挺久沒見，順便吃個飯，飯後邀請許非去一個地方。在琉璃廠西街53號，一棟二層小樓，門匾蒙著布，裡麵好像剛裝修完，飄散著淡淡的怪味。

“這就你那博物館？麵積小點。”

“四百多平吧。大了也沒用，叫人寒磣。”

馬衛都領著走了一圈，道：“手續下月辦妥，我準備先搞個明清瓷器展，你覺得怎麼樣？”

“可以啊，年代近，瓷器也親近。你這館叫什麼？”

“觀複古典藝術博物館。觀複你知道麼？”

“《道德經》那個？”

“誒，許老師學問就是雜。”

老馬不知是誇還是損，笑道：“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複，夫物芸芸……我這名就想了一個月。”

“我倒挺好奇，你怎麼想起開博物館的？”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收藏不火的時候，我占了把先手，現在火了好歹做點貢獻。”

老馬眯眯眼，滿臉褶子跟真事似的。

觀複博物館最早在琉璃廠，後搬到朝陽竹竿胡同華智大廈，之後又搬到大山子張萬墳金南路。

那會就大了，占地八畝。

老馬一方麵可能有分享的意思，另一方麵是給自己鍍金身，搞個文化名人的身份。

後來更聰明，實行理事會製，又搞了基金會。實際是左手倒右手，一種隱財、理財的高明手段。

他的個人資產始終成謎，反正一直很有錢，都是倒騰古董賺的。

等成了名人，慢慢就上岸了，靠文化衍生品、出書、上節目這些保持營收。

“話說你的藏品不亞於我啊，有沒有興趣也搞個博物館？”

“我就算了，可能以後心血來潮。”

許非想了想，忽道：“我剛好要做個講座式的文化欄目，你打頭陣，《馬衛都說收藏》怎麼樣？”

“央視？”

“怎麼可能，自製欄目，跟全國電視台推薦。”

老馬心動，琢磨琢磨道：“成啊，我先準備準備。”

明年會有一大批電視台上星，許非的通用節目也得上線了，哪家都可以放的。《百家講壇》《尋寶》《娛樂現場》都弄上。

他向來藝術娛樂兩開花，隻是又得找新主持人了。

…………

那對白玉擺件托人送出去了，價值不貴，貴的他也不敢送。古玩拿來送禮再好不過，體麵，低調。

秋拍第三天，他來到長安大廈。

東長安街10號，挨著王府井，斜對麵是京城飯店。寸土寸金，據說女長老花了四年時間疏通，才拿到這塊地。

許非進去，出示邀請函，立即有服務生帶上樓。

“我們的俱樂部包括地下三層、一層大廳和八九十層，雞尾酒會、商務午餐會、晚宴、新品展示會和簽字儀式等都可以舉辦。

最好的食材和大廚，保證原汁原味，還有乒乓球館、保齡球館、網球場、遊泳池、按摩池等等……”

他一聽，設施比中國會強多了，笑問：“入會費是多少？”

“目前是9000美金，每年還需繳納1500美金的年費。”

說著到了雷吉爾餐廳，已經坐了好些人。

這是商貿報孫岩君組織的聚會，請了30多個媒體界大佬和一些有實力的地產商。

不得不說，馬富豪的忽悠能力數一數二，能用一張嘴皮子，讓人熱血沸騰的為自己賣命——哪怕你們僅僅認識幾天。

他去年創立的中國黃頁，租用美國VBN公司的服務器，那會杭城還沒有聯網。

先把中國企業的資料翻譯成英文，用EMS寄到美國，由VBN公司將網頁做好，再用彩色噴墨打印出來，寄回杭城。

他就拿著打印稿給客戶看，說我們不是騙子，確實有互聯網這個東西。如果企業還不信，就把網址和美國的電話號給對方，自己去查證。

每家收費2—3萬，美方分60%，但經常收不到錢，或者收到一點點。

後來有些好轉，媒體報道名聲大噪，馬富豪在本地已經頗具名望。然後在去年底，開始闖蕩京城。

直至混到現在。

許非認識幾個報界大佬，坐在一塊閒聊。不多時，孫岩君出來主持，介紹一個怪模怪樣的家夥。

頭特大，正是32歲的馬富豪。

擺上電腦，現場演示，弄了個中國黃頁的頁麵，開口道：“世界首富比爾蓋茨說，互聯網將會改變人類生活的方方麵麵。”

噗！

許非一樂。

比爾蓋茨沒說過這句話，應該是：“馬紜說：比爾蓋茨說：互聯網巴拉巴拉……”

他對著一幫大佬，從什麼是互聯網這種入門級問題開講，談美國產業蒸蒸日上，侃中國的大好機遇。

底下人聽的是朦朦朧朧，熱血沸騰。

他現階段的想法跟很多人一樣，都要做中國的雅虎。把中國黃頁變成一個門戶網站，有企業信息、企業宣傳、產品供求信息、經濟政策，甚至文化、教育、體育等等。

講了兩個多小時，跟著吃飯。

吃飯的時候，孫岩君介紹了幾位大款，於是馬富豪又開始說。

講完，一個大款狐疑：“既然互聯網是這麼好的東西，國家會讓你一個民營企業搞大麼？”

另一個還有點見識，道：“我兒子最近在玩什麼搜狐網，你知道麼？”

“知道知道。”

“我也看過一點，好像跟你這些沒區彆啊？”

“不一樣。搜狐側重於新聞閱讀、交友聊天這些。我們是以商業服務為基礎，新聞是其中的一部分。”

“……”

大款們聽了搖搖頭，表示還是不太接受。

馬富豪低落無助，沒有福報，人民不理解嚶嚶嚶！

“喝口水。”

正此時，忽然一隻手伸過來，給倒了杯茶。他扭頭一瞧，一個男人對自己笑笑：“今年出現了很多互聯網公司，你有什麼應對策略麼？”

“我的策略是立即收縮，腳踏實地做網頁，一個一個客戶開拓，這叫地麵跟進。”

馬富豪道聲謝，答道：“社會不重視，就是我們最好的機會，小公司拚命發展。等政策傾斜下來，就輪不到我們了。”

“聽說你們現在是合資？”

“對，我占30%，西湖網聯占70%。”

“哦，合資麻煩多，運營上往往有分歧，何況你還是弱勢一方。”

藍銀頓了頓，忽道：“了解電子商務麼？”

“不太了解。”

“可以多接觸接觸。”

他留下一張名片就走了，馬富豪一瞧，“時代風投？”

……

就在發布會結束沒幾天，媒體接到一個通知：“在沒有政府明文表示支持的情況下，任何媒體不得大肆宣傳互聯網。”

原委大概是：工程院的某些院士上書，稱鑒於現階段的國情和信息產業的發展現狀，中國尚不適合發展互聯網。

媒體隻能收斂作風，搜狐也打不了廣告。倒是馬富豪的朋友們給出了主意，如果能夠說服《人民日報》上網，肯定可以報道。

馬富豪覺得可行，繼續忽悠大業，隻是口袋裡多了張名片和一個電子商務的名詞。

（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