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機場。
大廳空曠少人,安檢口處,葛尤始終找不著護照,煩躁的叼根煙,滿身找打火機。
結果一拍兜,摸出一本護照來。
他拿著護照,看著徐凡,徐凡也看著他,沉默無言。
“由本站飛往紐約的xxx次航班現在開始登機,請帶好您的隨身物品……祝您旅途愉快。謝謝!”
倆人緊緊相擁,鏡頭慢慢拉遠。
“好!過了!”
“《大撒把》拍攝工作,全部結束!”
當最後一個鏡頭收尾,夏剛宣布,大家竟沒什麼解脫感,反而有一種平靜又淡淡傷感的情緒縈繞。
12月末開機,2月中殺青,時間不長。
因為劇本就很短,許非和夏剛往外抻一抻,也不過一百多分鐘的原始版,剪出來能有九十分鐘。
現在的標準片長。
“許先生,感謝你的鼎力支持。”
夏剛跟許非握手,態度誠懇。
他拍的時候受拘束,但同時自由度也極高,就很矛盾。如今琢磨琢磨,嗨,不就是製片人中心製那一套麼?
“我會儘快剪輯出來,發行方麵有需要幫助的,我也……”
“不不,不著急。”許老師道。
“不著急?”
他一愣,現還有不急發行的?隨後恍然,哦,可能對方有什麼運作。
回去的路上,徐凡坐在大發車裡,依然無法自拔。
葛尤抱著卷手紙,一截一截的扯,“哎喲,難怪賈寶玉說女人是水做的。我就看你能不能把這卷紙哭完。”
“去你的!”
徐凡倒不好意思了,揉著眼睛道:“許老師,我也不想哭,我控製不住。”
“沒事,多經曆點生離死彆就習慣了,像咱們走江湖賣藝的,聚散都是緣。”
“那,那以後是不是見不著了?”
徐凡扒著椅背問,可憐巴巴。葛尤一瞧,忽然想起劉貝了,得!又一把他當哥的妹妹。
“除非特意約,不然還真見不著了。”
許老師開著車,笑道:“沒關係,今年起碼還能見幾次,指不定還能帶你們出國瞧瞧。”
………………
汪朔去年搬的家,搬到一個挺闊的小區,過來一段時間之後,才發現薑聞就住馬路對麵。
他經常過去串門,能見著不少名人,最多的是劉小慶。
今年初,隨著陳國俊的《我和劉小慶不得不說的故事》出版,老百姓在繼國師和鞏麗的婚外情後,又一次體會到了明星八卦的樂趣。
陳國俊是長影廠的演員,82年拍《心靈深處》時跟劉小慶相戀,為此拋妻棄子。
劉小慶也很夠意思,四處奔走把他調來京城,自己籌資支持他當導演。但陳國俊沒什麼才華,又不能忍受女強男弱,感情最終破裂。
《芙蓉鎮》、《春桃》之後,劉小慶離婚,跟薑聞在一塊。
陳國俊為了泄憤,便寫了這本書。書裡爆料了很多內容,比如劉小慶是1950年生人,比薑聞大了13歲;比如薑聞不太希望他們離婚,並且這個貨很慫。
“我和薑某麵對麵坐著。
我把小折刀拿到手裡翻來翻去,眼睛狠狠盯著他:你必須寫!你把和劉小慶的事寫出來!
不知是我咄咄逼人的氣勢占了上風,還是我手裡的小刀起了什麼作用,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拿起了筆……”
誒,沒想到吧!
“咚咚咚!”
汪朔披著件羽絨服,趿拉雙棉拖鞋,晃晃悠悠的站在門口。
薑聞把門打開,“喲,進來進來!”
裡麵一屋子人,汪朔掃了眼,先衝蘇童和劉小慶擺擺手,跟著打招呼:“張導,您也在啊。”
“剛來,趕巧了。”
張國師起身握手,笑得憨厚。
還剩下一位,四十多歲,矮身,白麵無須,有點女相。薑聞介紹:“文雋,香港人,不錯。”
熟悉港片的都知道,當時有一大批電影油子,編、導、演、製片什麼都乾,文雋就是其中之一。
當過金像獎主席,拍過三級,監製過全套《古惑仔》係列,還有《風雲》、《中華英雄》等等,江湖上一號人物。
“……”
汪朔夾著煙,有點懵,這幫人怎麼湊一塊的?
聊一會明白了,蘇童來,是談小說《紅粉》改編的事兒。張國師來,談《我是你爸爸》的事,想請薑聞主演。
文雋來,談合拍片《狹路英豪》的事兒,裡頭有萬梓良。
前後腳湊一桌,都不好意思走。於是又聊,感覺差不多了,文雋、蘇童先告辭。
“情況您都看見了,我得先接香港人的飯碗,再接鄭小龍的,然後才能騰出空來。”
“《北京人在紐約》什麼時候開機?”
“難說,文藝界都缺錢。不過我估摸著,下半年吧。”
“行,等你回來我們再聊。”
張國師點點頭,也閃了,《我是你爸爸》就是汪朔的作品,不陌生。
汪朔把自己裹在羽絨服裡,像肥鳥築巢一樣往那兒一癱,“你丫夠忙的,四部戲演的過來麼?”
“是三部,《紅粉》他想自己導。”劉小慶笑道。
“誒,現在不想了,我覺著我拍不好《紅粉》。”
薑聞還沒胡子,留一平頭,眨巴眨巴給倒茶,又摸出本最新的《收獲》雜誌,“你這《動物凶猛》寫的好,我看了一晚上,有個地方……”
他翻到小說那幾頁,道:“這孫子進姑娘的閨房,見一照片。記著是泳裝,姑娘說不是,丫就說是,因為看著胳膊大腿了。
後來發現確實不是,就一花布連衣裙。
嘖!這地兒我覺得不好。”
“哢哢哢……”
汪朔縮在鳥巢裡嗑瓜子,斜了斜眼睛沒說話。
“露大腿太黃,那股子衝動太直接,半身照我覺得挺好。”
“哢哢哢……”
“打架這段太簡略,拍一板磚不能就完了啊?咱們可都見識過,準保找人茬架啊!”
“哢哢哢……”
“還有高晉,我特麼越看越眼熟,你照誰寫的?”
“不是你什麼意思?”
汪朔吐完了瓜子皮,“我稿費都花一半了,你挑三揀四想乾嘛啊?”
“他是聞著味兒了,想導這戲。”劉小慶笑道。
“彆彆,我還沒想好。”
薑聞趕緊撇清,又道:“不過確實有一股衝動,哎,你先寫個本子怎麼樣?”
“我特麼才不寫!去年一年給我寫殘了,你要導就自己寫,呃……”
汪朔從鳥巢裡鑽出來,忽然很尷尬,“怕是不成,改編權我賣出去了。”
嗯?
薑聞一驚,“你不剛發表麼?”
“丫提前買的,跟《我是你爸爸》一個價,一萬塊。”
“誰,誰啊?”
汪朔把事情一說,薑聞懵逼,“你意思是他買了沒動靜,就算一輩子砸手裡,彆人也不能拍?”
“他也算一朋友,平日待人不薄。我總不能不講道義吧,再說現在法律都保護了。”
噝,這事鬨的!
《動物凶猛》就是大院子弟的青春歲月,老薑真像聞著血腥味的獸類,心裡頭有血在湧動。
“他懂這東西麼?他,他……”
老薑勃然起身,又鬱悶坐下,那人能鼓搗出《胡同人家》,指不定還真懂。
《胡同人家》啊!他自己就是看了這兩部劇,才發現電視劇也能很牛逼,所以才接了在紐約。
“我們現在有兩個辦法。”
劉小慶冷靜些,分析道:“一個是問他有沒有拍攝意向,我們合作。一個是把改編權再買回來。”
“意向肯定有,他當初說要搞電影,可能還沒啟動吧。”
汪朔挺不好意思的,道:“買回來就甭想了,你真想拍就談合作吧,談合作你們也不是大頭。”
“那不一定!”
劉小慶甭管怎麼著,對自己男人沒得說,“那個文雋有些勢力,我幫你拉拉投資,實在不行我砸鍋賣鐵,你放心。”
“呃……”
汪朔繼續不好意思,“特彆特他們家的。”
刹時間,薑聞好像遇到了命中克星,被逼著寫檢討書時都沒這麼糟心。
“先,先在紐約吧,完了再說,完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