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蓮想做鞋,但老板沒時間跑,生產能力也不足,頂多是個大點的作坊。
而李程儒渠道成熟,能找到最便宜的原料和人工。
他屬於倒騰服裝,乾了好幾年覺著不是事,特想找個地方安家落戶。原本看中勸業場了,但經許非一分析,十分認同終端銷售的理念。
積攢積攢,等實力夠了建個服裝城,這才是大買賣。
倆人聊的來,可生意歸生意,沒到倒頭就拜的地步。許非等於找了個生產方,自己拿款式,李程儒給他供貨,錢貨分明。
轉眼進入七月,酷暑來臨。
伊蓮服飾的營業額迎來井噴,夏季衣服永遠比冬季好賣,價格相對便宜。
許非把潘虹的大照片貼在了最顯眼的位置,劉貝、曹影慘遭掉番,跟釵黛一同歸到過氣女明星行列。
這年頭哪有什麼肖像權和代言人概念,一次算一次的帳,他還準備拍一支電視廣告。
早晨,百花胡同。
上班的都上班了,陳小旭孤零零坐在院子裡,腿上睡著貓,貓上墊著書。
看了一會,她老覺心神躁動,而且頭頂的石榴枝抽下來,不停在眼前晃呀晃呀。她索性站起身,找了把大剪子,哢嚓哢嚓開始修剪。
這兩棵樹在粗糙的栽培下居然沒死,堪稱頑強。
石榴有三茬果,一般留二茬,三茬不要,且四季都要修剪。開始都不懂,坐等吃石榴,結果不是蟲的,就是病的。
現在明白了,時常護理,都盼著秋天能吃上。
小旭修剪了幾下,又掃掃院子,忽聽外麵敲門。
“吱呀!”
“這是今天的報紙……”
騎著自行車的郵遞員姐姐遞過兩份報,又摸出一遝信,“有您三封信。”
“三封?哦,謝謝。”
“您收好,我先走了。”
姐姐騎了幾步,回頭笑:“黛玉真好看。”
“……”
小旭抿嘴,關門看信,居然是一個地方寄來的,收件人是她、張儷和沈霖,落款:深城大學。
拆開一瞧,大意是深城大學搞了個藝術進修班,招她們過去念書,待遇優厚。
進修班?
小旭方細看一遍,又有人敲門。
“呀!”
她打開門,見那張笑靨如花且疲憊的臉,立時撲過去,“不說下午到麼,怎麼這麼早?”
“臨時改了火車,分批回來的……”
張儷穿著一件很清涼的短袖,露出兩條勻稱的膀子,這兩條膀子圈住一截細腰,“好了好了,怪熱的。”
“我幫你拿。”
小旭這才分開,提了件行李進屋。
“你都胖了。”
“瞎說,我每天從早忙到晚,怎麼會胖?你在家養著才白白胖胖的。”
“你吃飯了麼?”
“不太餓,就是累呀……”
張儷看到熟悉的臥室,繃著的勁兒也一泄,撲到床上慢慢變軟,“這兩個月沒睡過一天好覺,再呆下去就死了。”
“你好好躺著。”
小旭挨在床頭,給正了正枕頭,姑娘翻過來,合著眼,確實憔悴不少。
“家裡有事麼?”
“沒什麼大事,就辦了場龍燈會……對了,有我們的信。”
她簡略說了說,對方疑惑道:“學校什麼意思,答應就能去麼?”
“應該是,兩年進修班,沒文憑,估計想找點名人粉粉臉麵。”
“那有什麼專業?”
“導演和表演。”
“……”
張儷睜了下眼,又閉上,“對我沒什麼用,當不來導演也當不來演員,你去麼?”
“我才不去,我準備去廣播學院。”
沒旁人,小旭也湊到耳朵邊,嘀嘀咕咕說了幾句,又齊聲嬉笑。
聊了一會兒,她見對方聲音細弱,有睡著的意思,遂閉了口,歪在旁邊瞧。說胖是瞎話,真的瘦,且黑了幾分。
頭發乾燥燥,許是在火車上悶的,短袖應在魔都買的,以前沒見穿過,款式還不如店裡。
領口解了顆扣子,脖頸抹著細汗,還有兩條紅繩。
嗯?
小旭伸手一劃,帶出一塊玉來,晶瑩剔透,是隻寶瓶。
“……”
她端詳著這塊玉,又看了看張儷,輕輕放了回去。
………………
“大新聞!大新聞!”
“哈哈哈!”
大菊胡同,休息時間。一個工作人員突然跑過來,高聲嚷嚷:“哎哎,都彆吃了,據可靠消息,藝謀跟阿麗搞在一塊了!”
“啥?”
“就那個藝謀?”
“真的假的啊?”
“真的啊!我一記者朋友說的,明天見報。而且不僅搞在一塊,男的正鬨婚變呢!”
“哎喲,評委會得悔死!”
“哈哈哈,這下熱鬨了!”
片場頓時議論紛紛,連葛尤這等正經人都倍兒起勁。唯一淡定的自是許老師,表示我二十年後就知道這個八卦了。
誒,這個說法有點語病。
就在前幾天,第11屆百花獎、第8屆金雞獎剛剛揭曉。
張國師由於塑造了《老井》中的孫旺泉,一人捧走了雙影帝,同時《紅高粱》還拿下金雞獎最佳影片。影後則是潘紅。
風頭無兩啊!結果嘩啦一下,崩了。
此事件最直接的結果,便是催生出了那部《古今大戰秦俑情》。
程小東正在籌拍這部電影,原著和編劇是李碧華。李碧華覺得張國師有秦俑的氣質,先說服了嘉民娛樂公司老板韓培珠,韓培珠又趕到京城《代號美洲豹》片場,勸說張國師。
片方許諾,隻要你點頭,女主角就是鞏麗。
張國師為鞏麗著想,跟香港團隊合作,對將來有好處。而且他婚變鬨的全國皆知,現代陳世美,不說人人喊打也差不多。
所以他想找個地方避一避,有個跟鞏麗相處的空間。
大家興高采烈,半天停不下來,因為本集拍的正是陶蓓走穴,認識一吹逼,說籌備《紅高粱2》……
“許老師,許老師!”
陳彥民湊過來,“這新聞太應景了,還是改回去吧,彆《紅高粱2》,叫《綠高粱》多好。”
“《紅高粱2》還能說調侃,《綠高粱》就指著鼻子罵了,都在一個圈子裡混,留點餘地好做人。”
“行吧。”
陳彥民去了。
許非繼續坐在專屬椅上,偶爾嗑一塊糖,過著樸實無華且枯燥的製片人生活。
人為不如製度,他先弄了一套紀律性的東西,比如簽到打卡,然後是一套責任人章程。服、化、道、車輛、飲食等等,每項都有明確負責人,出了問題,誰簽字找誰算賬。
算賬的方式也簡單,嚴重的直接踢出劇組。
大部分人都有編製,他沒權懲罰,踢出劇組就夠受了。他灌輸的思想就是,每個人都很重要,但每個人在我這裡,都不是無可替代的。
《胡同人家2》開拍至今,進展順利,可除了文藝青年那兩集,他都沒有過多參與。
不夠勁兒。
他不能未卜先知,所以在等,等那個政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