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拉幫手(1 / 1)

從1983開始 睡覺會變白 1093 字 1個月前

許非覺得自己就是個贛卵,思維轉變還沒通透。好在他善於反省,幾天之後,這貨就出現在了襄平紡織廠門口。

無論名氣還是實力,它都比不過沒溝營,待好歹是一家國企,該有的都有。

他又換上了那身人模狗樣的行頭,舊皮鞋擦得鋥亮,頭發抿了又抿,配上沉穩的姿態,無形中大了好幾歲。

他直接到了值班室,遞上花了一包煙才將“旅遊”改成“出差”的單位介紹信。

“鞍城曲藝團?”

老師傅很狐疑,但身份不是假的,遂叫來了相關負責人。是個三十多歲的女同誌,姓胡,頭發蓬鬆卷曲,挺時髦的樣子。

“您好,我就叫您胡姐了。”

許非跟她握了握手,道:“是這樣的,我們團想采購一些碎布,您也知道鞍城沒有紡織廠,我就到這兒瞧瞧。”

“你們要碎布做什麼?”

胡姐也奇怪,碎布的用途有很多,但限於生產條件不足,現在基本等同於垃圾,一般無償轉給各大工廠,擦洗機械用。

“這不開人代會了麼,團裡聽從號召組織開會學習,還有下個月就是建黨節,下下月建軍節,然後國慶、中秋……您知道曲藝團活動多,我們就想買點碎布回去布置布置,搞搞氣氛。”

“碎布能搞什麼氣氛?”

“用處可多了!”

許非掰著指頭給對方講,道:“把那些碎布裁成細條,綁在一起係個結,是不能做個彩帶彩綢啥的?還有幾片布往起一拚,就是個衣服罩,再不濟也能紮個墩布、假花……”

“衣服罩?”胡姐又不懂了。

“就是,呃,比如開會的時候,領導覺得熱把外套脫了。就那麼掛起來吧,不雅觀,還容易臟,弄個像這樣的布套,給它罩起來。”

他一比劃,對方馬上就明白了,不由眼睛一亮。

這可是個好點子啊!她不曉得這個年輕人是故意說的,還是無心之失,反正自己拿回去照貓畫虎,肯定能出彩。

開會學習嘛,是個單位都要搞,紡織廠也不例外,這要給領導弄個衣服套,簡直四麵八方露臉。

身份沒問題,理由正當,瞧著還順眼,胡姐一下子就熱情幾分,“既然這樣,我就領你去看看,具體到庫房再說。”

“誒,那就謝謝了。”

倆人進了大院,拐到一間倉庫,裡麵堆滿了各式布料。

“你來的挺是時候,明天就讓機床廠拉走了。”

胡姐指著一座小山高的碎布頭,道:“我也不知道你要什麼樣的,自己挑吧,我就不收錢了。”

“這可不行!”

許非連忙擺手,道:“您心意我領了,可一碼歸一碼,我也不想因為這點便宜就讓您擔責任。”

“嗬,你還挺老成的。那行,就兩毛錢一麻袋,能拿多少拿多少。”胡姐看他愈發順眼。

當即,這貨就pia在布頭堆裡開始劃拉。

跟沒溝營的差不多,都是棉、滌綸、滌棉混紡,他心裡早有主意,多挑著棉布拿,尤其是勞動布。

不多時,就撿了四麻袋,又買了十幾根鬆緊帶。

成本才一塊錢!

過完一套手續後,胡姐親自送他出來,表示以後有機會再合作。許非隻能默默流淚,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白瞎了十幾塊錢,還特麼差點崩殂。

…………………

午後,小院。

進入六月份,天氣愈發炎熱,屋裡基本呆不住人了。

陳小旭靠在床上,捧著一本紅樓夢已經看了兩個小時,小臉白淨,連滴汗珠都沒有,仿佛隔絕了人間煙火。

許是受那個討厭的家夥影響,她最近也時常請假,彆問,問就是讀書備課,為拍戲做準備。

行吧,話劇團真心希望自家能走出一個林黛玉,給予了最大限度的容忍。

陳小旭咬著大拇指,再次讀到這段賈寶玉初試雲雨情,不由喃喃道:“寶玉既是喜歡黛玉,為什麼又跟襲人有了肌膚之親?後麵黛玉還叫襲人好嫂子,莫非她是不介意的?”

說罷自己搖搖頭,道:“她肯定在意的,許是王夫人把襲人的月例提到二兩,她才開這個玩笑。可是又不對,黛玉應該知道二兩銀是賈家姨娘的月例,她竟是允許男人三妻四妾的?”

姑娘陷入了邏輯深坑,想了半天索性把書一摔,生起無緣由的悶氣。

她最初讀紅樓夢,純由著自己的性子,看到的是寶黛兩小無猜,情真意切;是黛玉多才多情,紅顏薄命。

但在京城聽過某人的一番話後,才發現紅樓夢居然可以這樣剖析,於是不知不覺中,角度就發生了些許轉變。

陳小旭是個標準的悶騷性子,貌似文靜嬌弱,實則牙尖嘴利,對著生人老老實實,對著熟人胡天胡地。而她又不愛表達,難以付出真心,有事自己憋著。

她窩在床上亂想,一會想到黛玉,一會想到自己,一會又想到準備考試的男朋友,如果考上了,必定天各一方,不知何日才能……

“啪啪啪!”

“啪啪啪!”

姑娘正在難過,忽然身子一顫,跟著便按捺不住的抓狂——敲他們家窗戶的隻有那個混蛋!

她趿拉著鞋過去,那孫子就在外麵比比劃劃,一嘎巴一嘎巴的聽不見響。

“你來做什麼?”她打開窗戶。

“哇這麼熱的天你還關窗戶,也不怕悶死。”

“我樂意,你……咦?”

陳小旭見對方灰頭土臉,跟從地裡爬出來似的,奇道:“你乾什麼去了?”

“等會再說,我問你,你們團是不有個廢棄的小倉庫?”

“有啊。”

“平時有人看著沒?”

“沒,沒有。”

“那太好了,快帶我過去!”

他露出一口白牙,愈發像一隻躁動的潑猴。

“你說清楚,到底乾什麼?”姑娘被搞的雲山霧罩。

“自己出來看。”

他把人叫到外麵,指著院裡的四個麻袋,“你可不知道我怎麼扛回來的,好家夥,兩輩子都沒乾過這體力活!”

“這是什麼?”

“布頭啊,兩毛錢一袋收的。”

“你收它做什麼?”

“當然是賺錢了,哎……”

許非端詳了對方一陣,笑道:“我正好缺個幫手,要不你幫我一塊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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