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7、極限射距(1 / 1)

所有人都希望零控製的人潮能夠再慢一點,這樣大家就有足夠的時間去思考對策,還有足夠的時間撤離。

可是,在人工智能麵前,時間是永遠都不夠的。

就像是任小粟去中原救羅嵐一樣,零精確的計算了時間,確保他無法及時趕到那裡。

而零計算這一切,事實上隻需要一瞬。

之前,零的計算全都以服務器機組為硬件基礎,而現在卻依靠上千萬個人類大腦。

人類大腦的計算能力有多少?

銀杏山半山腰的莊園裡,已經回到慶氏的羅嵐坐在慶縝旁邊嘀咕道:“要我說,人工智能會不會也沒有咱們想象的那麼強大啊,你看我平時連兩位數的乘法都算不好,它要是控製了我這種人,豈不是坑了自己?畢竟它就算控製再多人,可如果有99%的人腦子並不是那麼好使,它也白搭啊。”

慶縝笑著搖搖頭:“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

然而事實上是,人類大腦的潛能在這一刻被低估了,人類沒法做出大量的數學運算,完全是人類自己不行,沒能將大腦運用好,而不是大腦本身不行。

大腦內有大約140億個神經元胞體各司其職,一個正常人平均每天能夠記錄8600萬條信息,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

人類聞到的氣味、看見的光影、觸摸到的物體,是有數不清的信息要素來構成的,而人類大腦需要將這一切彙總整理,形成“邏輯”。

這個世界給人類的信息要素,遠要比兩位數乘法複雜的多。

人類在使用服務器和電腦的時候,經常會遇見內存過載、處理精度不足等情況,甚至係統直接分分鐘崩潰。

但人類很少會因為這種事情崩潰,遇到極度恐懼與驚嚇,人類大腦會直接下達暈厥的指令來進行緩解,但暈厥之後人類的身體機能依然保持著相對正常的狀態,維持著生命所需。

人類也會出現精神類疾病,但人類出現不可逆的精神類疾病的概率,比一台機器的係統出現崩潰、藍屏的概率,少太多了。

所以,當這擁有強大潛力的人類大腦成為服務器基底之後,人工智能的運算能力並沒有漏洞百出,而是更加強大了。

可是,早先便對納米機器人有過研究的慶縝在想,如果按照羅嵐所說,被控製的人類已經成為了零的服務器載體,那這一個個服務器之間該如何聯結呢?

雖然零掌控著如今整個中原的通訊權,掌握著壁壘聯盟裡已知的所有衛星,但衛星可沒有想象中那麼靠譜,而且衛星本身也無法承載上千萬服務器的信息交互。

羅嵐皺眉問道:“那會不會在那些人潮之中,還有移動式的服務器負責將所有納米機器人連接在一起?如果我們將這種東西摧毀,它是不是就沒法控製那麼多人了?”

慶縝搖搖頭說道:“不知道,而且也沒法知道。保守估計這次被人工智能控製的人數在一千八百萬左右,這是個什麼概念你應該也很清楚,我們沒有足夠的力量去找這種大海撈針的機會。真要這麼做的話,我們可能賭上現在整個西南西北的力量,也隻能麵對失敗。又或許,它正在等待著我們這麼做。所以,還是繼續按照我們自己的計劃來吧。”

羅嵐忽然問道:“有幾成勝算?”

慶縝想了想:“三成。”

“慶毅之前問你,你說隻有一成啊,”羅嵐疑惑道:“我怎麼感覺現在情況更糟糕了,你勝算反而在提高?”

慶縝看了羅嵐一眼,他坐在銀杏莊園大廳的黑色湖麵上說道:“老三不能白死,我必須讓他的付出有對應的價值和意義。”

說話間,慶縝將自己麵前棋盤上的一顆顆棋子收到了木桶之中。

此時談論棋局已經不會有任何幫助了,他要下的棋,隻餘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那一手。

羅嵐在一旁問道:“慶毅在前線能應付麼,要不然我和許瞞也趕過去吧?”

慶縝搖頭:“不用,你們兩個跟我走。”

……

111號壁壘的前方,是慶氏構築的三山防線,每條山脈都是一個防禦支撐點,守望相助,徹底封鎖人潮西進的道路。

在三山防線更前方,則是十多座前哨基地。

那裡被慶氏部隊稱為,月球的背麵。

有人說地-月旋轉係統是長期演化而來的,最終趨近於一種平衡。

事實上沒人能夠真的解釋清楚,為什麼月球永遠隻有一麵對準地球,而人類如果不動用科技手段,則永遠無法看到它的背麵到底是什麼模樣。

月球繞地球公轉一周的時間是,在這天裡,它從弦月到滿月,再從滿月變成弦月。

然而慶氏之所以將那一座座前哨基地稱之為月球背麵,隻因為那裡是被遺棄的地方,連同被遺棄的人也知道自己被遺棄了。

他們餘生隻剩下兩件事情:當敵人抵達前進基地的時候向後方報告,然後拿起自己的武器。

西南森林裡的一片空地上,七八座木板屋被簡單的搭建起來,就在這些木板屋裡住著一百二十名士兵,這是慶氏一個連的編製。

木屋交錯著,彼此之間還有狹小的通道。

木屋外圍有簡單的沙袋防禦工事,正有四名士兵進行警戒,就算刮風下雨,他們也一樣得堅守在這些崗位上。

而最大的一座木屋門上被人刻上了一行小字:歡迎來到月球背麵。

這是一種彆無選擇的調侃,也是人類在苦難麵前最擅長的幽默感。

此時,其餘沒有輪值的前哨基地士兵們,正各自窩在木屋子裡麵睡覺或是看報紙、雜誌,隻剩下連長、通訊員守在無線電通訊電台旁邊。

還有幾撥人則聚在一起打著撲克,賭注是煙。

大家看起來都還算淡定,但事實上士兵夾著香煙的手指都有著輕微的顫抖。

在麵對覺得的危險時,很少有人能夠保持絕對的冷靜。

即便是這些慶氏的精銳也無法例外,他們開始便秘,開始上火,情緒上的負擔會作用於身體,然後表現出來。

願意麵對危險,並不代表不怕危險。

突然間有人不小心將水杯打翻了,木屋裡出現了短暫的寂靜,然後大家又轟然大笑起來:“你小子是不是嚇的快要尿褲子了,連水杯都握不住?”

這時候連長站起身來對大家說道:“抱歉了各位,是我手氣不好,讓大家一起來陪我送死。”

哪支連隊來前哨基地並不是直接下令的,而是抽簽決定。

旅長在他們抽簽之前就說的很清楚,這些前哨基地等不到增援,等不到營救,唯一的路都指向死亡。

結果,第三步兵旅313連抽到了其中一簽。

從抽到這支必死的簽開始,連長便很少說話了,因為他決定了全連士兵的命運。

沒有士兵責怪他什麼,但正是不責怪的態度,反而讓他更加內疚。

此時,一名中士笑道:“總要有人來的嘛,不是我們就是彆人,而且在三山防線上也未必就能活到戰爭勝利啊是不是?”

另一人則嘀咕道:“行了你們也不用替連長說話,他老小子手氣一直都臭,炸金花的時候拿三個K都特麼能遇到三個A,拿三個A的時候還能遇到235,這種人你們也敢讓他去抽簽!我都說了換副連長去抽,你們偏不聽。”

“哈哈哈,連長手黑倒是真的,咱們當時就應該讓副連長去抽簽的。”

“就是,連長你要真的愧疚,那你就給我們跳個草裙舞吧。”

連長笑罵起來:“跳你娘了個腿兒!”

這麼插科打諢下來,氣氛反而輕鬆了一些。

這種時候,說不害怕絕對是假的,他們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看起來更勇敢一些。

砰!

砰!

砰!

木屋外三槍點射示警響起,緊接著便是負責輪值的士兵突然怒吼起來:“敵襲!”

連長麵色一變,轉身去拿起無線電通訊電台上的電話,簡短的說道:“敵人來了。”

說完,他便掛斷了電話,拿起了自己的槍械。

戰士們默默的看向連長,連長深吸一口氣說道:“咱們估計沒機會在戰爭之後湊在一起喝酒了,真要去了地下,大家就拿孟婆湯乾杯得了。記住,不要給313連丟人,我們是軍人。”

……

黑夜。

刺耳的警報聲在三山防線的各處響起,堅實的防禦掩體後麵,軍隊進入戰壕時,就像是河流進入乾涸的河道。

那縱橫交錯的戰壕,隻是短短三十分鐘時間便被慶氏部隊填補上。

前哨基地爭取時間的意義,就在於這短短的三十分鐘。

防線以外,是無儘的黑夜森林,就像是深邃的蒼穹似的無法看透。

夜視儀裡,全世界都變成了墨綠色,士兵們攥緊了自己的槍械,有人手心裡冒汗,便將手掌在壕溝邊緣抓了一把土,將手裡的汗液吸乾。

這種山脈裡極其複雜的防線,如果敵人沒有空中偵查的能力,那麼火炮部隊都無法確定轟擊目標,因為沒人能在戰壕以外確定,到底哪條戰壕裡才是慶氏的主力部隊。

慶毅站在總指揮營帳的門口,天空中時不時有禽類飛過,陣地上的士兵試圖用巨大的探照燈來追蹤它們的身影,但探照燈扭轉角度的速度,根本無法與禽類在天空飛翔的速度相比。

大家隻能判斷,那天空中飛過的禽類在盯視著地麵,其中不止有麻雀,還有更加恐怖的空中頂級掠食者。

蒼鷹、雀鷹、赤腹鷹,不管是哪一種,進攻性都遠在麻雀之上。

慶毅心中歎息,他們甚至都不知道人工智能是怎麼控製到這些飛禽的。

三山防線的最前端終於響起了槍聲,火光在夜空裡就像是烏雲背後的雷霆,若隱若現的。

然而想象中如同黑潮般的人海並沒有出現,人工智能並沒有驅使它控製的人類直接淹沒三山防線。

一名作戰參謀對慶毅彙報道:“017陣地遭遇襲擊,敵方竟然有多名狙擊手隱藏在視野以外的地方,射擊極其精準。不過迄今為止都隻有小股偷襲,對方並沒有發起全麵進攻。”

慶毅皺眉:“狙擊手?多少個狙擊手?”

“怕是有數十個,”作戰參謀回答:“而且,對方嘗試過進行遠距離迫擊炮射擊,精準命中我方一處山傾機槍陣地……長官,對方的迫擊炮甚至在我們高地觀察範圍以外。”

高地觀察範圍是五公裡,王氏口徑迫擊炮的極限射距是公裡,而這迫擊炮在觀察範圍以外就意味著,對方在極限距離上,能夠輕鬆打擊它想要打擊的一切目標。

因為人潮是徒步穿越西南森林的,所以迫擊炮似乎便是他們可攜帶、性價比最高的遠程重火力。

畢竟一門迫擊炮加上瞄準具、炮架也才公斤,一枚炮彈則是公斤,人力攜帶是足夠的。

作戰參謀說道:“不過,短暫的交火之後,他們並沒有增加火力。”

今夜的攻擊,更像是一種試探,或是試驗。

慶毅忽然覺得,似乎正有一名睿智的指揮官站在自己的對麵,與自己對弈。

然而,對方手裡的籌碼,卻是單兵作戰能力更勝慶氏的“士兵”,以及空中視野能力。

“它想要乾什麼?”慶毅望著夜空沉思。

明明數百萬人隻需要幾十個小時的功夫,便能以絕對的數量淹沒這三山防線,但對方偏偏要用精巧的手段。

沒有莽撞,沒有不計代價的進攻,對方似乎要以最小的代價拿下三山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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