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師的戰鬥十分慘烈，或者說比任小粟想象的還要慘烈，將近一萬人的部隊在彈藥快用儘的時候遇到蠻子，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當任小粟抵達的戰場附近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他看到那些戰士忽然爆發出強大的血勇之氣來，一個個悍不畏死的衝向蠻子。

P5031陣亡，而活著的第六師將士竟真的用血肉之軀，為其餘部隊撤退爭取了半個小時。

要知道這些人連彈藥都沒了，再去麵對蠻子的時候隻能用刀砍，用拳砸，用牙咬。

半個小時的時間，對於第六師所有人來說都是極為漫長的，然而任小粟旁觀著這一切，卻覺得他們已經沒有遺憾了。

任小粟沒有出手，因為來不及了，麵對數萬遠征軍團，他的力量確實太渺小，想要救下第六師是癡人說夢的事情，他必須麵對現實。

少年人的成長，就是學會如何麵對現實。

人生有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要明白自己的父母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中心，他們並非無所不能。

父母也會苦惱、也會沮喪，他們白天在工作中受了很多氣，卻從不跟你說。

他們也有無奈的時候，他們麵對這個世界，也會無力。

第二個階段，是要明白自己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中心，學會麵對現實。

每個人都不是這個世界的主角，心想事成永遠隻是一句祝福，少年人要開始懂得，人生道路上不過是一場劈儘荊棘的孤旅。

那無儘頭的人生路要經曆無數坎坷，麵對無數次無力的選擇，這就是現實。

第三個階段，是要明白自己的孩子，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中心。

他們沒法去替你完成那些未完成的遺憾，因為他們也是個平凡人。

此時，就算是任小粟麵對數萬人、漫山遍野仿佛無窮無儘的遠征軍團也有些無力，所以他選擇和楊小槿一起離去。

或許還有其他力所能及的事情可以做，第六師已經如他們自己所願的那樣死得其所，自己不必強行扭轉什麼。

“第六師快沒了，”任小粟在通訊頻道裡說道：“他們並沒有潰逃，而是留下來給其他部隊殿後，爭取時間。”

通訊頻道裡傳來P5092冷靜的聲音：“這是最明智的選擇，他知道自己逃不掉的，或許他自己能活下來，但他的士兵卻要死傷九成九，未來後半生苟活的他每當想起這件事情，就會身陷痛苦之中，就像沉淪地獄。如果是我，我也會這麼選擇。”

任小粟砸吧砸吧嘴：“你有沒有人性，這個時候突然這麼冷靜的分析一大堆。”

“與人性無關，”P5092繼續冷靜說道：“這是在為他自己的錯誤決定付出代價，與他一同付出代價的還有近萬人火種士兵，作為火種高級將領，我始終認為如果火種在這場戰爭中戰敗，那他必須負主要責任。但作為一個普通人，我欽佩他此時的選擇。並不矛盾。”

“行吧，”任小粟往南方走去，他有時候他覺得火種的人都有點精神分裂，這些人能讓普通人的人格，和鐵血戰爭機器的人格，同時在身體內共存。

P5092說道：“我們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這樣的，幼兒園是火種的幼兒園，小學是火種的小學，初中是火種的初中，高中、大學也是火種的學校，我們經曆的一切都已經注定，今日我們要為守護中原人類存續而戰。然後，可接受基因改造的人進入部隊，不能的則進入其他工作崗位。”

任小粟愣了一下，這是洗腦從娃娃抓起的意思嗎。

P5092繼續在他們二人的加密通訊頻道裡說道：“你了解催眠嗎？其實這就跟催眠一樣的。”

任小粟心說我當然了解催眠，我朋友裡還有個最擅長催眠的惡魔耳語者呢。

P5092說道：“我們接受了十多年的特殊教育，隻為今日而戰，那十多年的人生就像催眠的前奏，當入伍那天，我們每個人要放棄自己的姓名，從此接受自己的編號，成為戰爭機器中的一個零件，就像冷冰冰的編號一樣，成為一個冷冰冰的零件。那個放棄自己姓名的儀式，就像是催眠術中的響指，一切都從響指打響的那一刻正式開始。”

“你們不會後悔嗎？”任小粟愣了一下，他現在才知道，原來火種士兵在此之前都是有姓名的。

在他看來放棄自己的姓名是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

“沒什麼可後悔的，”P5092說道。

“那你入伍以前叫什麼？”任小粟好奇道。

“淩寒，”P5092說道。

“那我以後叫你淩寒怎麼樣？”任小粟問到。

結果讓任小粟意外的是，P5092沉默了很久之後突然說道：“還是叫我編號吧，我現在其實更喜歡P5092這個名字，這是我的榮耀。”

“行，”任小粟笑了笑：“現在你判斷蠻子會有什麼動作？我該去哪？”

“去南方，現在第七師和第五師仍舊有隱患，遠征軍團如此大費周折的設置了一個陷阱，不應該如此輕易就被拖住，他們一定還有後手，因為他們其實不想放任何一個火種士兵離開，”P5092說道：“拜托了，幫忙把剩下的四個師帶回來，我測算過，起碼帶回一半來，火種才不至於陷入必敗的絕境之地。而且，這四個師的高級將領絕不能有事，如果未來需要臨陣換帥的話，依然會有極大問題。”

“好，”任小粟鄭重道：“我答應你。”

“第三師這裡已經構築防線，你隻需要護送他們到達這裡，剩下的一切交給我，”P5092再次誠懇道：“拜托了。”

如今火種內外交困，內有物資匱乏問題，外有戰敗之事，就算火種部隊能夠全部退入長城，接下來的戰爭也一定格外艱難。

隻因為他們浪費了太多火力在蠻子老人身上，這無疑給物資匱乏的事情雪上加霜了。

然而，讓任小粟與楊小槿兩人護送幾萬人的火種部隊？這個想法太瘋狂了一點，也不知道P5092是怎麼想的。

任小粟關掉了通訊頻道對楊小槿說道：“走吧。”

楊小槿問道：“現在去哪？”

任小粟笑了笑：“為中原人類火種之存續而戰。”

……

晚上還有兩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