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蘭希爾首都塞裡斯的傍晚,燈火通明的城市中,車水馬龍的街道映襯著這個城市的繁華。
大街小巷都是閃爍的霓虹燈,數不清的人行走在亮如白晝的人行道上。
孩子的歡聲笑語混雜著汽車發動機微微的轟鳴,這個城市裡生活著的人有多麼幸福,隻有他們自己可以切身體會到。
坐在曼斯格爾人民汽車的後排,愛蘭希爾魔法科學院的新任院長威廉正在低頭看著一份當天的報紙。
頭版頭條是魔法之眼大規模爆發的消息,配著一群科學家的講解與分析。
對於一名科學家來說,對於一名魔法科學家來說,威廉當然要比那些分析魔法之眼躁動的二流顧問級彆的科學家要專業的多。
那些在報紙上發表評論的科學家要麼是他的手下,要麼就是因為保密隻說一半話——總之,報紙也不是讓所有人都懂得許多專業知識,它隻是傳播一些對於民眾來說重要的消息的載體。
“先生,到了。”司機是學員配給院長的,不僅僅是專職司機,還兼任日常生活秘書。威廉在維隆薩第二魔法研究院的時候就有專職的生活秘書,來到帝都之後,還多了一個警衛員的配屬。
這個警衛員倒不是保護威廉這個如今已經是大魔導師的魔法師的,他的任務基本上就是幫威廉拎包,買東西——充當一個保姆的角色。
“把車開到停車場去等我。”威廉吩咐了一句就合上了手裡的報紙,從警衛員已經拉開的車門鑽了出去。
周圍的道路並不那麼的明亮,實際上這裡已經不是市中心,而是塞裡斯的郊區了。
威廉看著自己麵前矗立著的戒備森嚴的建築物,讓自己的警衛員把自己的證件遞給了大門口負責檢查的哨卡值班軍官。
“晚上好,威廉先生!”守衛已經見過了許多次威廉,微笑著點頭,把證件還給了警衛員,按下電鈕,打開了厚重的大門。
這是一所監獄,關押重要犯人的監獄。和古代的天牢差不多少,所以這裡有一個富有詩意的名字:“深淵”。
知道深淵的人很少,因為對外這裡有一個第二監獄的普通名字。可熟悉這裡的人都知道,這裡是真真正正的深淵,深不見底,幽暗神秘。
走過幽暗的隧道,站在一扇厚重的鐵門前麵,威廉對著身邊的獄卒微微點頭。
那個獄卒將自己手裡的鑰匙插進了牆壁上特製的鑰匙孔內,轉動鑰匙的同時把臉對準了攝像頭。
完全的人工審核,也是最不容易出問題的審核方式——當沉重的鐵門被打開,威廉聞到了一股木頭腐朽的難聞氣味。
他皺了皺眉頭,讓自己的警衛員守在門口,自己就抬腳走進了這個專門設計的牢房。
裡麵的燈光倒是很明亮,和外麵的略顯昏暗完全不同。房間裡甚至有一台電視機,能夠收看新聞和體育等頻道。
白色的床單顯得一塵不染,畢竟這個房間裡能夠活動的東西其實是不存在的。
威廉上一次來這裡的時候這裡什麼模樣,現在就依然還是什麼模樣。沒有任何變化,甚至連一點點細微的改變都沒有。
因為,躺在床上的那個人,沒有四肢,就隻能躺在那裡,甚至連飯都不用吃一口。
正因為如此,這裡整潔的不像話。如果不是電視機裡還有一些聲音,這裡可能連一點兒生氣都沒有了。
“啊,威廉……你來了。”就這樣靠在那裡看牆壁上的電視的弗倫茨貝格看到威廉的到來,立即變得心情很好。
他已經沒有辦法做出什麼表情,因為他的臉上已經沒有可以動彈的五官。隻有一個魔法晶石,代替眼睛的功能,能夠通過魔法陣來攝取正前方的圖像。
就這麼一張看不出表情的臉看著威廉進門的方向,弗倫茨貝格的聲音卻已經跳躍起來。隻是聽他說話的音調,就可以清楚的知道,他現在很開心,對威廉能來看他,很開心。
“老師。”威廉親手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弗倫茨貝格的旁邊,開口說道:“惡魔正在反撲,魔法之眼躁動不已,明天一早也許會有許多人犧牲在戰鬥的最前線。”
“我看到新聞了……渡口城正在緊急疏散,克裡斯陛下做的很好,他一直都做的很好。”弗倫茨貝格對克裡斯的評價一直很高,哪怕他在傀儡帝國的時候,也從未懷疑過克裡斯的能力。
重新回歸了平淡的語氣,略帶嘶啞的聲音再聽不出喜怒哀樂,弗倫茨貝格就仿佛是在和威廉閒聊一樣,開口繼續說道:“而且,不要再叫我老師了,我不配做你的老師,至少在做人這方麵,你才是我的老師。”
也聽不出他究竟是落寞還是後悔,頓了頓之後,他又繼續開口,用那種傀儡獨特的聲音,接著說道:“威廉,我知道我罪孽深重,能繼續保留意識,也是你放棄了許多東西求來的。”
“既然曾經做過你的老師,如今又欠你這麼大的情誼……”弗倫茨貝格一邊說,一邊微微轉動了腦袋,看向了威廉坐著的方向。
“老師您不要這麼說。”威廉搖了搖頭,打斷了弗倫茨貝格的話:“拯救您的並不是我,事實上您的生死一直都隻在陛下的一念之間。”
“陛下是一個念舊的人,他不願意處置您,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另一部分原因還是因為他的仁慈。”威廉擠出一絲微笑來,開口說道:“老師您就在這裡休息,我會儘快做出更多的成績,爭取早日幫您恢複自由……”
“自由對於我來說,永遠都不存在了。”弗倫茨貝格笑了起來,也不知道是冷笑還是大笑:“你見過一個不需要吃飯也沒有味覺,沒有疼痛也無法坐起身來的人擁有自由麼?”
“我甚至連調整電視機的頻道都做不到,活著對於我來說,就隻剩下無儘的折磨了。”他笑過之後,又用奇怪的語氣說道。聽在威廉的耳中,這語氣像極了落寞。
“不要灰心,老師……”威廉勸慰道:“您的身體其實說白了隻是一副傀儡罷了。哪怕是最先進的神傀儡,愛蘭希爾也有更好的替代品,所以讓您恢複行動自由,其實沒有任何難度的。”
“你說的對。”弗倫茨貝格微微點了點頭,這是他現在能做的為數不多的幾個動作了。
在點了點頭之後,他又躺回到了枕頭上,對威廉說道:“不過,恢複我的身體,至少要給陛下一個理由不是麼?我總不能躺在這裡,卻讓你去為我丟人現眼。”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仿佛是自嘲的笑了笑,然後開口繼續說道:“我沒有什麼值得驕傲的東西了,剩下的就隻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技術了。”
說到了這裡,他的聲音微微高亢了一些,似乎帶著幾分自信,又帶著幾分驕傲:“我在傀儡帝國沒有虛度光陰,這是我在過去的幾年時間裡,唯一沒有做錯的事情了。”
微微停頓了一會兒,仿佛是在權衡取舍,又好像是在思考回憶。在威廉以為弗倫茨貝格睡著了的時候,這個僅剩下一個身軀和一個腦袋的傀儡,終於再一次開口說話了。
“你今天先回去吧……明天帶一個筆記本過來……我要口述一些東西給你,這可能是我這個罪人,僅剩下的,可以交給你的知識了。”弗倫茨貝格蒼老的聲音在房間裡回蕩著,就好像是無家可歸的遊魂野鬼。
“是,老師。”威廉垂下眼簾,恭順的說道:“老師這裡還有什麼要求,我可以轉達給這裡的看守,讓他們幫忙。”
“我能有什麼要求……你能來經常看我,我已經很開心了。”弗倫茨貝格笑著感激道:“明天記得來我這裡,我把我在傀儡帝國裡的研究方向都告訴給你,希望可以對你有所啟發。”
“謝謝您,老師。”威廉感動的道謝。
“我說了,不要叫我老師了,我現在不配做你的老師了。”弗倫茨貝格糾正道。
“您一直都是我的老師。”威廉堅持自己的想法,認真的說道。
“你這個孩子……能收到你這樣的徒弟,可能是我這老頭子前半生做的最值得驕傲的事情了。”弗倫茨貝格的聲音聽起來滿是欣慰。
“彆這麼說,老師。”威廉有些不好意思,低頭輕聲道。
“對了……剛才你說什麼來著?”弗倫茨貝格突然話鋒一轉。
“您是指?”威廉一愣,開口問道。
“之前你問我還有什麼要求?”弗倫茨貝格倒是沒有半點兒不好意思,直接問道。
“是的,老師。”威廉一本正經,他腦子裡已經開始盤算,要為自己的老師準備什麼樣的書籍或者器材了:“您有什麼要求?”
“嗯,你能讓看守幫我經常更換一下電視頻道麼……我看這個頻道,已經15天了……”弗倫茨貝格有些不好意思的問威廉道。
威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