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騎士端著自己家族一直流傳下來的長槍,騎在巨大的魔獸戰馬背上,望著前麵無數騎士的後背,放開戰馬的韁繩,任由它向前急速狂奔。
沉重的馬蹄聲敲擊著大地,頭頂上巨龍的咆哮響徹雲霄。他能夠聽到自己的呼吸聲,也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雖然,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上戰場了,可在這種時候被調上前線,確實還是第一次。
寶貴的巨馬騎兵,哪怕是在格瑞肯,也是用在戰爭後期,一決勝負的決定性戰力。現在,被用在反衝擊上,讓所有的騎士都難免有些緊張。
“接敵!”前麵的一個騎士大聲的提醒身後的同伴,然後透過密密麻麻人牆上的縫隙,這名年輕的騎士就看到了一些惡魔那並不完全的醜惡嘴臉。
他沒有放慢自己的速度,依舊還是跟在所有人的身後,一邊任由自己的戰馬向前跑動,一邊觀察著周圍發生的一切。
“保持速度!保持速度!”不知道從哪裡傳來的喊聲,語氣裡帶著一絲緊張。
騎士胯下的戰馬下意識的跳躍起來,躲過了地麵上的一些殘留的雜物。
騎士微微低頭,用眼睛的餘光看到,地麵上是一麵已經踩踏得不成樣子的格瑞肯的戰旗。
再往前繼續前進,就看到有被踩的稀爛的頭盔,還有滿是鮮血的鎧甲……
等到他想要抬起頭來的時候,又看到了巨馬騎兵的屍體,還有被踩踏的支離破碎的戰馬骸骨。
他緊張的抬起頭來,迎著撲麵而來的風。他眯起眼睛,透過麵甲看到自己前麵的人牆,似乎稀疏了不少。
“魔法防禦屏障快支撐不住了!”又一個軍官大聲的提醒自己的同伴,用的是歇斯底裡的聲音。
兩翼時不時就有騎兵倒下,不是被遠處的弓箭命中了要害部位,就是被近處的惡魔拉扯下了戰馬。
失去了騎士的戰馬會栽倒在戰場上,然後被後麵的自己人踩成碎片。
“密集隊形!彆分散!分散就會被包圍殺掉!”一名靠近年輕士兵的軍官大聲的喊道,似乎想要讓他周圍的士兵保持更好的隊形繼續衝鋒。
戰馬的速度已經開始減慢下來,看起來前麵的惡魔部隊防線已經非常厚實了,僅僅依靠騎兵的衝鋒,是無法鑿穿對麵的方陣了。
“啊!”幾秒鐘之後,就在年輕士兵的眼前,一名騎兵在一聲慘叫之後栽落馬下,數不清的惡魔士兵,就出現在了年輕士兵的正前方。
來不及多想,這名騎士就把手裡的長槍對準了一個距離他最近的惡魔。對方的麵目猙獰,對方的盔甲淩亂,對方手裡的長劍上滿是鏽跡,對方的喊聲讓人不寒而栗。
不過,因為千百次甚至是上十萬次的訓練,讓這名騎士已經習慣了自己的所有技術動作。
騎在馬上,他下意識的攻擊就是他訓練了無數次的攻擊。於是,下一秒鐘,他感覺到了自己手掌上傳來了巨大的撞擊力,他手裡的長槍,已經把對麵的惡魔捅穿了。
那惡魔慘叫一聲掛在長槍上麵,黑色的鮮血甚至飛濺出十幾米遠。
身體串在長槍上的惡魔依舊揮舞著手裡的長劍,滿嘴的尖刺獠牙清晰可見。
可還沒等這個惡魔手裡的長劍劈落下來,這名年輕的騎士手裡的長槍,已經撞上了第二個倒黴的惡魔,一下子撕開了對方的身體,將對方的肋骨都撞擊的粉碎。
巨大的力量讓騎槍斷裂開來,掛在長槍上的惡魔士兵也隨著斷裂的長槍槍杆摔倒在地。他還沒有弄清楚自己究竟怎麼掉下來的,腦袋就被經過的一匹巨馬的馬蹄踩成了肉泥。
“殺!”不知道是在給自己壯膽,還是在發泄多餘的腎上腺素。年輕的騎兵大聲的喊了出來,把斷裂的長槍插進了迎麵撞過來的一個惡魔的胸膛。
巨大的衝擊力讓他不得不鬆手,放棄那根已經無法再用的騎槍。然後在下一秒鐘,他抽出了自己腰間的長劍,雙腳踩著馬鐙發力,揮手劈向了側麵的一個惡魔士兵。
鋒利的劍刃在那個惡魔士兵的臉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溝壑,黑色的鮮血沿著這條傷口飛濺開來。
那惡魔士兵旋轉著躺下,堆砌在另外一名已經死掉的惡魔士兵的屍體上,如同砧板上的肉。
年輕的騎士依舊策馬向前,用他一生學習的殺人技能,儘可能多的殺掉更多的惡魔。
“叮!”一聲清脆的響聲傳來,年輕騎士感覺到自己的肩膀似乎是被什麼東西打中了。事實上也確實如此,他的盔甲阻擋了一支惡魔射出的長箭,閃爍光芒的魔法陣蕩漾開來,一圈圈淡藍色的光暈點點擴散。
他來不及檢查自己的傷勢,隻是下意識的用長劍繼續劈砍。攔在他麵前的惡魔被一劍劈碎了肩膀,慘叫一聲攤倒下去。
“為了格瑞肯!”不知道誰在耳邊大聲的呼喊,然後年輕的騎士就被第二支惡魔的長箭命中了胳膊。
這一次他感覺到了疼痛,看來長箭是直接插進了盔甲上的縫隙,傷到了裡麵的皮肉。
反手一劍劈斷了箭杆,年輕的士兵顧不上正在流血的胳膊,繼續用他手裡的武器,無情的收割著麵前惡魔的生命。
一顆顆大好的頭顱,就這樣帶著黑色的鮮血飛起,一個接著一個的惡魔,就這樣倒在了格瑞肯騎士的馬蹄之下。
猛然間,前方豁然開朗,惡魔的十幾個方陣就這樣被格瑞肯的騎士鑿穿。年輕的士兵用發抖的手拎著長劍策馬狂奔,一直到身邊的軍官扯住了韁繩,他也才跟著停了下來。
他用受傷的手帶過了戰馬的馬頭,聽著戰馬的嘶鳴轉過了身子。然後他就看到,原本數千名騎士組成的隊伍,如今隻剩下幾百人還在馬上了。
鮮血滲透了裡麵的衣裳,滲出了冰冷的鎖子甲,從外邊的板甲護手的縫隙中流出,染紅了他的手臂還有手掌。
一滴滴鮮血落下,滴滴答答敲打在大腿外側的裙甲上,聽著就讓人疲憊,想要合上自己的眼睛睡上一會兒。
數百騎士回轉馬頭,看著被自己鑿穿,到處都混亂不堪的惡魔部隊的方陣,默不作聲的再一次開始整隊。
戰馬打著鼻響再一次聚攏起來,然後整齊的向前邁開步子。一開始仿佛是散漫的踱步,直到後來變成了又一次整齊的狂奔。
坐在馬背上的騎士看著前方高舉著格瑞肯戰旗的戰友,默不作聲的拎著已經有了無數豁口的長劍。
劈砍過無數的血肉骨頭,劈斷過數不清的招架過來的長劍與鐵棍,劈碎過不知道多少堅硬的鎧甲——這柄寶劍可以堅持到現在,已經是一個奇跡了。
而對於年輕的騎士來說,這才剛剛開始,屬於他的戰鬥還要繼續。
魔法防禦屏障已經支離破碎,盔甲上的魔法銘文也已經黯淡無光。可是他們依舊還是要衝鋒向前,因為隻有這樣他們才能回到出發陣地。
迎麵飛來的,是惡魔發射的密密麻麻的箭雨,時不時有同伴與胯下的戰馬一起栽倒。年輕的騎士已經可以明顯的感覺到,自己身邊的人正在一點點的減少著。
他的胳膊已經開始麻木,抓著韁繩的手掌也開始漸漸失去知覺。他微微低著頭,躲避著落下的箭矢,然後眼看著這些箭矢與自己擦肩而過,或者直接插在了戰馬盔甲上的縫隙裡。
當他的麵前,那些剛才殿後,如今卻要打頭陣的騎士們紛紛倒下的時候,年輕的騎士已經感覺到了恐懼。沒有人真的無所畏懼,死亡敲門的時候很少能有人忍住抽泣的聲音。
年輕的騎士也害怕了,他不想死在這麼一個冰冷的地方。他想要回去,回到自己的故鄉,安詳的死在床上,臨死前給自己的兒孫們講今天他奮勇殺敵的故事。
於是他繼續揮舞起手裡的長劍,繼續向著那些惡魔劈砍過去。他的戰馬已經開始緩慢下來,一縷縷的鮮血順著戰馬的皮毛流淌下來,灑滿了經過的大地。
“殺!”將自己身體內的最後一些魔力用在了劍鋒之上,手裡的寶劍有了風係魔法的加持又一次削鐵如泥無堅不摧。
又有兩個攔路的惡魔倒在了年輕騎士前進的路上。倒在了之前死在這裡的一名格瑞肯騎兵的身上。
紅色的鮮血混合著黑色的鮮血,一起滲入泥土,滋養著腳下的這片土地——也不知千百年之後,這裡長出來的雜草,是像魔界的植物多些,還是像人間的植物多些。
“哢!”又劈倒了一個衝上來的惡魔之後,年輕騎士手裡的長劍不堪重負,終於還是斷裂開了。
鋒利的劍身在天空中旋轉,最後垂直插在了滿是鮮血的泥土裡。而年輕的騎士,也被數不清的長矛刺中了身體,被巨大的力量扯著停在了原地。
他掛在長矛的儘頭,不甘心的閉上了自己的雙眼。這一刻他的腦海裡竟然清明入鏡,映照著家鄉那片恬靜的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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