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求敗站在城頭，背負雙手，目光落在那高塔之上。
周圍天地虛空中，密密綿綿的劍意，猶如海水，汨汨流動間，往武帝城四散開來。
“城主出來了。”原本沉寂的武帝城，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
眾人齊齊扭頭看去，隻見那高塔頂端，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高大的白衣男子，由於距離太遠，下麵的人看的不甚清楚，隻看到那白袍咧咧，隨著高空的狂風舞動，宛如仙聖。
所有人心神搖曳，卻又不敢大聲喧嘩，唯恐驚擾到那如神似魔，霸絕江湖的那位傳奇人物。
獨孤求敗靜靜的看著對方，默不作聲。
身材雄偉的王仙芝望著不遠處城頭上的少年，心中很是愉悅，江湖代有人才出，這才是好事。但他依然有些吃驚於這少年身上的那股劍意之純粹和濃鬱。
對方走的是劍道路子，而且年紀雖小，卻已經走的極遠。
獨孤求敗心下默然，對方宛如頂天立地的氣勢，霸道絕倫，很明顯是和傳統儒釋道三教有彆，乃是由武入道，勇猛精進至此，屬實罕見。
“叮”劍鳴再起。
獨孤求敗出聲道：“王城主，今日前來，乃是為印證某之劍道而來，還請閣下出城一戰。”話音如劍鳴，鏗鏘作響於武帝城上空。
王仙芝吐字出聲，“好。”
獨孤求敗聞言，縱身扶搖而起，化為一道劍光，在武帝城半空閃爍，飄然出城。
王仙芝望之，眉毛一挑，兩手大張，白袍咧咧作響，仿佛大鵬展翅，劃過一道殘影，往城外奔去。
“走……“
“趕緊出城……”
“驚天大消息啊……”
頓時，聚集的武林人物，開始往武帝城外奔去，從半空往下看，便能發現，人群如洪流，流向城門口。有些江湖中人，實在擠不過，便禦使輕功，飛簷走壁，頗為壯觀。
獨孤求敗身影閃爍，出城之後，並未止住身子，繼續前行，又行十裡才停下，駐足在一個小山頭上，轉身回望。
而就在他回頭的時候，發現王仙芝已經已經站在他對麵的矮山上了。
獨孤求敗麵色肅然，他雖然是兩世為人，但對麵這人的強橫依然是他生平僅見。若是在前世，即便是他巔峰時期，生死相鬥，大概率死的也是自己。
實在是此人體內真氣氣血，太過雄渾，武道神意太過霸道。
當然，這也是因為前世的世界，有其天然的限製，內家真氣能夠成就先天已是萬難，更彆說像這個世界一樣，幾近通玄。
如今，到了同一個世界，獨孤求敗的上限在哪裡，誰也不知道。
畢竟，獨孤求敗在神雕世界中，可是號稱已經悟儘劍中乾坤。
王仙芝沒有急著動手，反而出聲道：“小兄弟，你剛才使用的是吳家的禦劍飛行之術？”
獨孤求敗靜靜點頭。
王仙芝點了點頭，他見識極廣，自然認得吳家劍塚的禦劍術，這少年的飛身之術上，就有吳家劍塚的影子。所以才有此問。
此刻，遠處零零散散的江湖中人，來到了近處，駐足觀望，有些內力深厚之輩，也聽到了兩人對話，暗自揣度這吳家是哪一家。
王仙芝見他手中無劍，遂問道：“小兄弟，你的劍呢？”
獨孤求敗靜靜的看著他，輕聲道：“劍已舍棄。”
王仙芝聽了，麵色微微一凝，仔仔細細的望著這少年。
遠處的江湖中人，越來越多，聽到兩人對話，不禁議論紛紛。
“這小子太狂妄了，竟然不用劍……”
“當年李淳罡何等神仙人物，大名鼎鼎的劍魁，與人對敵，手中也有三尺青鋒，這少年莫不是以為和王仙芝過招，他不需要用劍？”
“劍九黃那老劍士，匣子中可是也有好幾把劍呢。”
獨孤求敗自是沒有理會這些人的言語，認真的盯著王仙芝，輕聲道：“我之一生，唯劍四境，利劍無意、軟件無常、重劍無鋒、木劍無儔，後精修劍道，進至無劍勝有劍，無劍無我。“
“有我之境，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無我之境，以物觀物，故不知何者為我，何者為物。”
“……”
獨孤求敗細細道來，王仙芝越聽越是神色凝重，眼中燦然神芒迸出，麵色動容。
這少年竟是要和自己“坐而論道”！
王仙芝雖是本就懷著提攜後輩的心思，但此時的心情卻是一變再變，再看向麵前的少年，已經不再當其是後輩，而是平等看待。
王仙芝聽了半晌，也吐字出聲，“王仙芝歲五十餘載，赳赳武夫一名，打熬肉身，意圖以力證道，每日踏海而行，劈波斬浪……”
兩人兀自開始交談起來，仿佛是兩個好友，交流武學心得。
附近的江湖中人，越聽越是變色，有些人忍不住往前走，離得近些，時而沉思，時而皺眉，時而喜笑開顏，仿佛是有了大收獲。
劍魔獨孤求敗一生，除心中那份驕傲，手中劍都可舍棄，這些劍道感悟，自然也不屑於藏著掖著。
至於王仙芝，江湖巨擘，坐鎮江湖的武道大宗師，心胸可比東海，自然也會在意這些江湖人旁聽。
過了半晌，那些江湖人發現兩人越說越是雲裡霧裡，完全是和武學不沾邊的一些東西，百思不得解後，唯有放下，暗自細細記牢，這種百年難遇的機會，想要有下一次，幾乎不可能了。
不知何時，兩人都不再說話。
兩個相挨的矮山之間，有流水淙淙，微風吹拂。
水波孱孱起，青魚悠悠下。
距離兩人最近的是一個深目老者，正皺眉沉思剛剛聽到的一句話時，突覺手麵一涼，不由的低頭看去，隻見左手手麵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細細傷口，有鮮血滲出。
他微微一怔，耳邊傳來簌簌聲響，扭頭一看。
“嗤嗤……”
地麵上，沙石草木，宛如被細小綿密的小劍來回穿透，出現無數細小的孔洞。
老者眼神一凝，背脊一涼，當即猛然蹬腳，飛身後撤，同時口中低喝：“撤！”
山頂處，獨孤求敗和王仙芝默然相對，都默不作聲，然氣機交相輝映，越發洶湧浩蕩，四散開來。兩人的精神異力或是裹挾著劍意，或是武道神意。
開始碰撞，交鋒。
天地有感而氣機變化，風雲色變。
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不對勁，又往後撤離了一段距離。
一般武者相爭，下者徒拚死力，中者速度技巧，唯有上者，精神氣機交鋒，以神禦法禦術，極儘武者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