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支付討伐匈奴的軍費,漢武帝搜腸刮肚極儘一切可能撈錢,鹽鐵專賣就是在那個背景之下誕生的。
人不能不吃鹽,但是也不需要吃那麼多的鹽,粗製濫造也好,缺斤少兩也好,隻要能吃上一點鹽,那就死不掉。
所以那時候的鹽鐵專營店那叫一個坑。
就差沒有賣那些沒有經過處理的毒鹽給人們吃來換取高額軍費了。
花了昂貴的價錢買到那些粗製濫造的鹽,那利潤之高自然難以想象。
可同時鹽鐵專賣的名聲也壞掉了。
鹽鐵專賣的名聲那麼差,顯然也就是從漢武帝時代開始敗壞的。
為了更高的利潤,也不必擔心市場競爭,貨物的質量可想而知,當時人們的生活條件多麼惡劣也是可想而知的。
郭鵬搞的鹽鐵專賣就是為了搜刮治下全民,同時也是為了從他們身上搜刮財富擴充軍力以平定天下,與漢武帝的目的差不多。
為了天下一統,他做的事情一點也不比漢武帝少,漢武帝做過的事情,他大部分都做過了。
但是說真的,從各角度來說,他還真不如漢武帝那麼凶悍,做的事情也遠比漢武帝厚道多了。
劉徹為了打贏匈奴,在搜刮財富的問題上是無所不用其極,也就是在那個時代,平民百姓和王公貴族在皇帝眼裡是一視同仁的。
在他看來,什麼王公貴族平民百姓,你們都是我嘴邊的一塊肉,隻要我撕扯,你們就要乖乖的進到我的肚子裡來。
他對王公貴族等自己人搞白鹿幣,用鹿皮搜刮他們的財富,把他們身上的油脂刮了一層又一層,刮得王公貴族們苦不堪言,淚流滿麵。
對平民百姓就用鹽鐵專賣來搜刮財富,還課以重稅,財產越多交稅越多。
為了應對隱藏財富的問題,鼓勵民間互相告密,告密成功者與皇帝均分被告密者的財產,鬨的民間雞飛狗跳不得安寧,家破人亡者不知凡幾。
接著搞出鹽鐵專賣這種事情,用劣質必需品搜刮全天下的財富,把全天下的財富一點一點往自己的荷包裡攬,吃相極其難看。
這還不夠,為了支付無底洞一樣龐大的軍費,他還賣官鬻爵,不僅出賣吏的職位,最後乾脆出賣官的職位,把武帝中後期的吏治搞得烏煙瘴氣腐敗不堪。
以三百多年前的生產力水平,他做到了三百年後的郭鵬做起來都覺得異常吃力的事情。
可想而知,當時全國的財富被他搜刮到了何種程度。
沒有文帝景帝幾十年的積累和休養生息,漢帝國還真的經不起劉徹的折騰。
當然,以此為代價,他打贏了匈奴戰爭,挺起了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脊梁,讓漢帝國不再遭受匈奴人的敲詐和軍事威懾,並且打出了天朝上國唯我獨尊的心態。
與他相比,享受了生產力提升紅利的郭某人的確是厚道不少,至少在鹽鐵專賣層麵,質量是嚴控的。
沿海人民吃海鹽,內陸人民吃井鹽、礦鹽、湖鹽。
產鹽地區設有專業的集中生產的製鹽工場,全都有專門部門負責製作,專業人士負責把控,財政部和內廷分彆派人把關,層層嚴防死守下,鹽的質量是不會出問題的。
鐵也就更不用說了,不至於搞出缺斤少兩或者質量低劣的問題,以至於人們連地都翻不動。
而且這些年,隨著生產的穩定,技術的革新,產量的提高,鹽鐵專營的定價也在不斷下調,和當初為了統一而壓榨人民的時候要便宜多了。
這也是郭某人當年下定的決心。
不管現在多苦多累,付出多大代價,隻要能統一,能奪回和平,且人還活著,那麼當年付出的,遲早會有收回來的時候。
郭某人說到,也做到了,他統治後期,就不斷給平民百姓減負,廢除人頭稅,攤丁入畝,丈量土地,降低農稅比例,增加減免農稅的對應條件範圍等等。
總而言之,各種事情能做的他都去做了,作為一個封建帝王,他覺得他對於天下萬民所做出的利益讓步已經是不小的了。
所以這頓燒烤,他吃的是心安理得。
他端坐在小椅子上,翻動著串好的肉串,不斷地往上麵塗抹油料、調料,而郭承誌和曹蘭等五人就團坐在他身邊,幫他串蔬菜、肉類。
豬肉,羊肉,驢肉,馬肉,還有魚肉,雞肉等等,能買到的都被他派人買了很多,然後親自動手處理,親自燒烤。
其他人隻需要幫他串好肉串,就可以等著吃了。
熊熊炭火產生的高溫把油脂的香氣從肉裡麵逼了出來,烤架周邊香氣四溢。
郭承誌年輕,食欲旺盛,聞著香味兒就口水直流。
五個女人年紀不小,但是也不停地吸著鼻子咽著口水,十分期待的看著郭鵬手裡不斷翻動的肉串。
彆說他們了,就連一旁的內廷宦官們也強忍著食欲,一邊咽口水一邊偷偷的吸著香氣,饞的不行。
但是他們可不敢張口問太上皇要肉吃。
郭鵬愉快的享受著製作美食的過程,享受著精神極大的放鬆的這一刻,感覺自己從來都沒有那麼輕鬆愉快的活著過。
不一會兒,第一批肉串烤好了,郭鵬咬了一串雞肉串在嘴裡,把一大把烤好的肉傳遞給曹蘭,讓曹蘭分給其他人。
曹蘭疼愛郭承誌,直接給了一半給他,剩下一半才和四個姐妹一起分。
結果每個人就分了可憐巴巴的幾串。
不過郭鵬這邊燒烤的速度也很快,一把一把的遞過來,也不會餓著誰。
五人分食著美味的烤肉串,歡聲笑語不停。
郭承誌餓的不行,接過肉串就大口吃了起來,一口一串一口一串,那吃相就和餓了三天三夜沒吃過東西似的。
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模樣,郭鵬忍不住的想起了三十多年前同樣年歲的自己。
在接受盧植惡鬼一般的教育時,自己也是如此吃飯的。
就跟不要命似的狂吃不止。
盧植允文允武,上馬能治軍下馬能牧民,是個出將入相式的典型人物,跟著他學習,做他的學生,郭鵬當時不僅讀書,也要習武,不斷地打熬力氣,為以後上戰場做準備。
盧植對待郭鵬是毫不留情,每天都有繁重的固定任務,他一有時間就板著臉拿著棍棒盯著郭鵬,看到不滿的直接一棍子抽上來,用疼痛讓郭鵬記住什麼地方犯了錯,什麼事情不能做。
從十三歲跟隨盧植學習,一直到十八歲成為宮中郎官,郭鵬挨打不計其數。
當然,自己該得到的待遇也不少,該吃的東西也沒少吃。
雞肉,羊肉,驢肉,甚至是馬肉,偶爾還會有不知道什麼地方弄來的牛肉——那可是違禁品,但是隻要有肉,盧植都會想方設法尋來給郭鵬吃,盯著他大口大口的吃。
盧植很注重給郭鵬的營養補充,親自製定郭鵬的食譜,管夠管飽,就是味道不太好,但是隻要有的吃就是很幸福的了。
老實說,那個時候,學習訓練的時候就跟丟了魂似的,根本感覺不到自己是個人,就像是一台沒有感情的機器一樣。
隻有吃飯的時候,食物的溫度才能讓郭鵬找回作為人的存在感,所以每次吃飯,郭鵬都覺得非常幸福。
但是也多虧了盧植嚴格的教育,給郭鵬奠定了日後爭霸天下的資本。
他多年親自領兵打仗、衝鋒陷陣,靠的也就是那個時候打下來的底子。
對付黃巾軍,對付鮮卑人,對付烏丸人,對付張舉張純,乃至於最後麵對麵硬剛呂布,沒有這時候打下來的底子,他想都不敢想。
時過境遷,三十多年快四十年過去了,盧植早已作古,人間也換了一遍,漢末群雄飄散如煙,餘下來的是屬於魏帝國的盛世。
開創盛世的,是郭某人自己,而決定盛世可以延續到什麼時候的,則是這些年輕的孩子們。
看著郭承誌大口大口的吃肉,吃得滿嘴流油,郭鵬就十分開心。
多吃一點,多吃一點,吃得越多,食欲越旺盛,身體就越好。
身體越好,就能越長久的延續我的意誌。
郭鵬邊吃邊烤,一會兒功夫就烤了一串又一串,一把又一把,把郭承誌和五個女人吃的滿嘴都是油。
女人們胃口終究不大,雖然大家都是老夫老妻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但是吃不下也就是吃不下。
到最後郭鵬自己也吃不下了,就剩下郭承誌還抱著一整把肉串不停的吃。
“大父做的燒烤太好吃了,肚子吃飽了,可嘴上還想吃。”
他邊吃邊說。
“哈哈哈哈哈!”
郭鵬大笑不止,又給郭承誌十多串肉串,然後看著還有剩餘,就把跟著自己來的宦官頭子毛文和禁軍校尉秦武喊了過來。
郭鵬把剩下來的肉串分給他們兩個,一人一半,讓他們拿去自己吃,也給身邊屬下分一點。
“太上皇!這是太上皇烤製的食物,臣等怎敢僭越?”
兩個人嚇了一跳,不敢要。
“賞給你們的,就是你們的,拿去分了吧,量也不多,也就是個意思,給幾個頭頭腦腦分分。”
郭鵬擺了擺手,自己又愉快的切起了飯後瓜果,切完之後分給身邊的家人們,吃了解膩。
“遵旨。”
兩人隻好忍著驚慌和喜悅接過了郭鵬烤製的烤串兒,然後離開。
郭鵬吃了幾塊瓜,便躺在了帶來的躺椅上舒服的搖搖晃晃。
耳畔是風聲,是不遠處叢林裡傳來的幾聲空靈的鳥鳴,以及近在咫尺的女人們唧唧喳喳的聲音,以及郭承誌嘎吱嘎吱啃瓜的聲音。
退位以後,離開了權力中心的郭鵬好像進入了一種微妙的處境之中。
身在洛陽皇宮,卻仿佛過上了普通的民間富戶家裡的生活。
過去的一切矛盾好像都隨著郭鵬的退位以及郭瑾的上位而結束,一切爭端都畫下了句號,就和不曾存在過一樣。
她們為了皇位,為了孩子的處境和去留,為了未來所產生的一切的矛盾,好像都消失不見了。
郭鵬和她們商量,想要帶著她們一起去巡遊天下遠離洛陽的時候,她們無神的眼中忽然綻放出了奪目的光輝。
就好像早已乾涸的池塘裡忽然被引入了一股清澈的泉水一樣,活過來了,池塘裡的荷葉重新張開,重新有了蟲鳴、蛙鳴,生機勃勃。
郭鵬不知道這是不是可以稱之為她們的人生第二春。
但是就他所看到的,是女人們團坐在一起,唧唧喳喳的說這些他根本聽不懂的東西,興致勃勃,就好像忽然年輕了二十歲,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的時候一樣。
算是稍微能彌補她們一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