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劉健,郭鵬又接見了幾個在洛陽生活的漢室宗親,把他們一一招呼好了。
接著給他們一些微不足道的賞賜,算是皇帝對他們的撫恤,等他舉行禪讓儀式的時候,還需要這幫人露臉。
前朝皇室為今朝皇位的禪讓送上祝福,這是多麼美麗的奇觀啊。
真是美妙極了。
郭鵬如此設想。
安頓好了這些漢室宗親,郭鵬又接見了貴霜國、安息國和羅馬帝國的使臣,向他們宣布自己即將退位,把皇位禪讓給新皇帝的消息,讓他們各自送信回去彙報這個情況讓他們的皇帝知道。
然後還安撫他們,讓他們相信魏帝國對外開放的政策不會因為皇帝的更換而發生改變,魏帝國還是會追求向外開拓的。
使者們多少都有些不能理解,為什麼郭鵬要退位。
他明明沒有任何相關的擔憂,不會有任何政治上或者軍事上的壓力,沒有這種壓力的情況下,為什麼要退位呢?
這些事情就不適合跟外國使臣講得太多,隻說自己很累了,想要休息,除此之外就沒有彆的了,隻是想休息。
郭鵬也的確想要休息,的確覺得很累,退位下來之後肯定有一段時間是要好好休息不問世事的。
把精力養足了,接下來郭鵬就打算好好的帶帶孫子,把自己的思想傳給下一代,然後巡視天下,巡視之前沒能去過的地方,深入基層接觸帝國的子民。
又或者和法律學者們研究一下法律,和曆史學者們研究一下曆史,和數學學者們研究一下數學,甚至去太學、講武堂講講學,給郭魏天下添磚加瓦。
隻要他還活著,就是一麵旗幟,就是一種象征,一種讓天下安定、人心不敢思變的威懾力。
所以他隻要繼續活著就好,在郭瑾背後給他提供助力,幫他背鍋,這就足夠了。
不再需要他做太多的事情了。
曾經想做但是又沒有時間去做的事情,郭鵬很想去嘗試一下。
這樣想著,郭鵬反而期待起了不久之後的禪讓典禮,和之後屬於自己的和做皇帝完全不一樣的生活。
隻要能放的下去,隻要郭瑾能鎮得住場子,自己真的可以輕鬆一些。
隻要在背後做幕後黑手給程昱撐腰,把罵名全部擔負下來,之後等著壽終正寢就好了。
這樣想想,還真是美妙的生活也說不定。
懷著如此的心情,郭鵬在吃飯的時候也能流露出些許喜悅,被曹蘭穩穩地捕捉到了。
“是因為快要退位做太上皇了,才如此開心嗎?”
“有嗎?”
郭鵬大口大口的扒飯,笑眯眯的看著曹蘭。
“是啊,很久沒有見你吃的那麼香,那麼多了,感覺,就像是回到了你三十多歲的樣子,你做皇帝之前,也是吃飯吃得那麼香的。”
曹蘭笑著,伸手給郭鵬夾菜。
郭鵬又大吃了幾口,把嘴裡塞滿,狠狠地咀嚼然後咽下肚,喘了口氣,喝了口湯,這才笑出聲來。
“的確,很久沒有覺得那麼餓了,之前為了節省時間都是趕著吃飯,吃飯的時候也在想事情,或者和群臣商議事情,能像如今這樣單純的隻是享受美食,一年也就那麼幾天而已。”
郭鵬又夾了一塊燒肉塞進嘴裡,美美的咀嚼起來。
“政務都不擔心了?”
“交給阿瑾和南書房侍讀去做了,他馬上就是皇帝了,現在把政務接過去負責起來,是理所應當的事情,這一會功夫都撐不住,還做什麼皇帝?直接去海外打天下算了。”
郭鵬笑道:“在我看來,去海外打天下封邦建國遠比做魏國的皇帝要簡單,做魏國的皇帝要擔心的事情太多了,海外打天下,隻是打天下而已。”
“可能是這樣吧?”
曹蘭不確定,她想了想,感覺戰爭時期,郭鵬吃的的確比做皇帝以後多,笑容也更多,空閒時間也更多。
所以她覺得,做皇帝的確比打天下要男,所以從小就接受帝王教育成長起來的郭瑾才是最合適的繼承人。
其餘的孩子們,就真的要出海了。
“鵬郎,你真的放心把孩子們送出海,去那麼遙遠的地方打拚嗎?”
“為什麼不放心?”
郭鵬直接上手抓起一隻雞腿狠狠地撕咬起來:“我當初打天下的時候,也是腦袋拴在褲腰帶上,冒著箭雨衝鋒陷陣,也為此數次受傷,怎麼我可以,他們就不可以?
而且他們麵對的敵人遠比我麵對的敵人要弱,我給他們的軍隊和軍備也遠比我當時要強得多,要是這樣都打不下一片基業,那他們還真的愧對我那麼多年的辛苦教育。”
郭氏子弟從小接受的精英教育是非常嚴格的,文化方麵和武學方麵那是一點都不能少。
十六歲進入太學之前,他們已經打下了非常堅實的文武基礎,進入太學之後,也有意識的強化實用方麵的教育。
每年太學的假期,一個月要拿出來下地耕種,體驗民生疾苦,一個月要拿出來進入首陽山講武堂,接受強化體能訓練。
郭鵬對他們沒多少關愛,但是在教育方麵從來不曾落下,這要是培養不出一個中規中矩的人才,那隻能說是他們自己的問題。
那麼優秀的教育資源往他們身上砸,要是還不能成才,就不是教育資源的問題了。
曹蘭對此也是心知肚明,知道郭鵬在郭氏子弟的教育問題上下了大功夫,給他們提供非常優越的教育資源和嚴格的監督。
他們眼下隻是缺乏實際經驗,並不缺乏相關的知識儲備,出海征戰,就是給他們實踐並且結合所學完成升華的機會。
在海外的戰場上把自己所學融會貫通,走上郭鵬曾經走過的道路,將一切都掌握在手。
然後成就自己的偉業,未來,說不定還會在海外出現好幾個各種版本的郭鵬,把魏帝國的海外分封事業擴張到難以想象的地步。
留在魏國,他們不會有這樣的機會。
留在魏國,他們隻能做籠中鳥,不能振翅高飛,高飛的資格是郭瑾的,不是他們的。
這一點,郭鵬明白,曹蘭未必就不明白。
隻是慈母之心,讓她無法坦然麵對。
“我隻是擔心他們會遇到不測,到那時候,你所付出的一切不就付諸東流了嗎?海外那麼危險,還有海上風暴,還有當地土著,讓孩子們拿命去拚……”
郭鵬搖了搖頭,三兩口吃光一碗飯,讓侍女去添飯了。
“沒有不存在風險的事情,這件事情難度很大,我早已做好心理準備,把他們送出去讓他們自立,是我作為皇帝和父親能給他們的最後的禮物,他們不能留在魏國。”
曹蘭愣了一下。
“不能留在魏國?”
“嗯,不能,必須要出去,對我,對魏國,對阿瑾,對他們自己,都有好處。”
“阿瓊呢?”
曹蘭詢問的是小兒子郭瓊。
二兒子郭珺已經走了,她身邊隻剩下二十一歲的小兒子郭瓊。
“也要走,必須要走,越遠越好。”
曹蘭聞言十分憂傷。
“我隻有三個兒子,走得遠了,怕是此生再也不能相見,甚至會在外頭丟了性命,茫茫大海,葬身魚腹,這是你願意看到的嗎?”
“葬身大海也比葬身在……”
郭鵬張口想要說些什麼,話到嘴邊,還是沒說出來。
沉默了一會兒,郭鵬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做我的兒子,很難有比這更好的結局了,你彆擔心了,阿瑾會陪著你,我也會陪著你。”
曹蘭悲傷良久,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
郭鵬的決定她不會反對。
“孩子們長大了終究要離開的,就算不去海外,也會去其他地方,現在走了,未來也好相處,總之,不會鬨出咱們都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郭鵬隱晦的提了一下,曹蘭瞬間意識到了什麼。
“阿瑾他……”
“知子莫若父,我最了解他不過,我活著還好,他看在我的麵子上,不會做出過分的事情,但是若是我死了,就不好說了,阿蘭,阿瑾已經不單單是你的兒子了,他是皇帝了。”
郭鵬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
“他是我一手教導出來的,優秀的皇帝,我是怎麼做的,他就會怎麼做。”
郭鵬非常了解自己的兒子。
延德十三年十二月三十當天,既是迎接新年的日子,也是政治上皇位交接的大日子。
這一天,不僅是辭舊迎新的一日,也是政治上告彆老皇帝迎來新皇帝的一天。
然而在這一天之前數日,洛陽城內還是發生了一場相當熱烈的輿論爭端。
人們並不知道郭鵬心中所想,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在身體健康的時候就把皇位傳承給兒子,他們總是覺得這樣會有問題。
有些人覺得,一山不容二虎,前一任太上皇之所以可以和郭鵬和平相處,是因為他本身沒有任何功績,就跟劉邦他爹一樣。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一個身體健康威望巨大的老皇帝還活著,新皇帝施政的時候,難道不會遭到阻礙嗎?
新皇帝的政策和老皇帝的政策萬一有所抵觸,那些老皇帝一手提拔起來的官員們是聽從新皇帝的還是聽從老皇帝的?
有些人甚至惡意揣測郭鵬這樣做的未來會給魏國帶來政治危機。
正好目前民間正在刮起一股研究曆史的風潮,他們就拿趙武靈王的事情來套現在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