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仁眯著眼睛，懷著些許疑慮的看著曹泰，似乎已經看穿了他，意識到他並沒有如他所說的那樣尊重郭瑾。
曹泰低著頭，不敢直視曹仁，支吾了一會兒，老實的承認。
“其實，父親，伯瑤和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太子的架子，他還是和小的時候一樣，對我們非常和煦，我們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關係親密，非旁人可以相比，所以……父親？”
曹泰這樣說著，忽然就看到曹仁的臉黑了。
他不敢繼續往下說，小心翼翼的看著曹仁，不知道自己什麼地方做錯了，曹仁又是為什麼而生氣，他真的不清楚。
“你喊太子殿下叫什麼？”
“啊？”
“我問你喊太子殿下叫什麼！”
曹仁怒喝一聲，嚇了曹泰一大跳，忙支支吾吾的回答道：“伯……伯瑤，他的表字。”
“伯瑤？伯瑤？”
曹仁氣的站起了身子，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了曹泰的腦袋上：“太子殿下的表字，是你能喊的？你是什麼身份？你是太子殿下的什麼人？”
曹泰又是恐懼又是不解，滿臉都是驚慌失措，話是說不出來了。
“你……你是要氣死我！你是要在我死了之後破滅我們曹氏是不是？！你是想讓全家滿門被因為你的魯莽和愚蠢而被殺光是不是？”
曹仁氣不打一處來，又狠狠地在曹泰的腦袋上拍了幾下，曹泰不敢躲閃，隻能抱頭挨打。
打了好幾下，曹仁又怒氣衝衝的揪住了曹泰的耳朵，把曹泰揪的齜牙咧嘴。
“為父久在邊疆帶兵，不常回洛陽，囑咐族人教育提點不等，不曾想他們就是如此提點你的？一群利欲熏心的混賬東西！
還有你！你好大的膽子啊，敢衝著太子殿下喊太子殿下的表字？你什麼時候看到為父喊當今陛下的表字了？啊？”
“父親……父親……兒子知錯！兒子知錯！！”
曹泰疼的實在受不了，連連求饒。
“你不知錯！”
曹仁怒吼一聲，鬆開了自己的手，把曹泰揪了一個趔趄差點摔在地上。
曹泰捂著耳朵好容易站穩了身子，實在是不明白自家老爹怎麼就發了那麼大的火，而且這怎麼就和破滅曹氏扯上關係了？
“你以為你和太子殿下從小一起長大就能怎樣？你以為從小一起長大是什麼好事嗎？為父也是從小和當今陛下一起長大的，你子和叔父也是從小和陛下一起長大的，你什麼時候見我們喊陛下的表字？”
曹仁怒氣衝衝：“什麼時候？你說說看，什麼時候？”
“沒……沒見過……”
驚慌之中，曹泰想了想，還確實沒想起來自己的記憶裡什麼地方有過這樣的事情。
“沒見過就對了！為父和你子和叔父從來就沒有喊過當今陛下的表字！不能！也不敢！”
曹仁的怒喝讓曹泰愣了一下。
“不敢？”
“當今陛下是什麼人？是皇帝！皇帝是什麼人？孤家寡人！孤家寡人是什麼人？是不需要親朋好友，隻需要有權力在手就足矣之人！這就是皇帝！和皇帝套近乎，你活膩了？！”
曹仁沒忍住，又一巴掌拍在了曹泰的腦袋上：“一口一個伯瑤喊得親熱，你怎知太子殿下心裡對你積攢了多少不滿？現在不說，終有一日要算總賬！你小子到底明不明白？！”
曹泰呆立當場。
“伯……伯瑤他……父親，伯瑤不是皇帝啊。”
“太子！儲君！半君！在皇帝麵前他是臣，在你我麵前，他就是君！是君上！是要尊重，要畏懼，要適當遠離的人！不能湊上去套近乎！更不能仗著和他關係近從小一起長大就為所欲為！否則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曹仁用自己的手指狠狠的戳著曹泰的眉心。
“死？我……我會死？”
曹泰一臉震驚。
曹仁大怒。
“廢話！你以為皇帝為什麼是皇帝？一言以決生死者！皇帝也！皇帝隻要一句話就能讓你去死！你還不知死活的喊他的表字！找死嗎？你以為皇帝需要的心腹就是你這種動不動喊他表字的人？
我跟你說，上一個這樣想的人叫臧洪，他的兒子叫臧彪，你沒忘吧？和你們一起玩耍成長了十多年的臧彪，你沒忘吧？他們父子是怎麼死的，你想想，你想清楚了，他們是怎麼死的？他們和當今皇帝的關係如何？”
曹泰微張著嘴巴，神色呆滯。
“我……我沒忘。”
“沒忘就對了，你給我記著，阿泰，從今往後，言必稱殿下，殿下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殿下不讓你做什麼，你就少自作聰明！曹氏族人，不求有功，但求無錯！”
曹仁麵色嚴肅，用近乎是命令的語氣向自己的長子傳達了自己的命令。
曹仁氣了好一會兒，劇烈的喘息才得以平複。
心情多少平複下來之後，看著麵色呆滯的兒子，曹仁閉上眼睛，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曹泰終究還是不太懂。
“我曹氏，是皇族之外，與皇族最為親近之族，也屬於親族，外人都以我曹氏夏侯氏為皇帝親族將領，這是沒錯的，因此，曹氏夏侯氏的權勢很大，非常大！
為父，子和，文烈，孟德，妙才，元讓，子脩，子桓，現在還有子建，還有你，還有伯仁，伯權，多少人，你數數，多少人？
政界，軍界，到處都有曹氏和夏侯氏的子弟！繁盛啊！多麼繁盛啊？掌握何其之大的權力啊？又是外戚，又是親族，還是元從！”
曹仁站起了身子，緩緩踱步道：“我們或掌握行政權，或掌握軍權，在朝廷，在地方，在軍隊，到處都有我們的身影，我們已經太繁盛了，繁盛的過了頭，現在你們還圍在太子殿下身邊，如此一來，陛下怎能不心存疑慮！”
曹泰咽了口唾沫。
在此之前，他可是真的從未想過這些事情，但是現在曹仁一說，他忽然覺得背後有點涼涼的。
“自古以來，任何一個家族能掌握如此權勢和地位，都堪稱權臣，而權臣，素來都沒什麼好下場，前漢董卓、李傕郭汜、張濟段煨、袁紹袁術，他們之中，可有一個有好下場的？”
曹仁盯著曹泰。
這點曆史知識曹泰還是有的。
“他們都死了，身死族滅……”
曹仁點了點頭。
“那麼，你想死嗎？你想身死族滅嗎？”
“不……不想。”
“那就照著為父說的去做。”
“……是。”
曹泰低下了頭，咽了口唾沫，覺得自己的口腔十分乾澀。
“權臣家族，侵犯到了皇帝的權威，但凡皇帝還有能力，絕對不會讓權臣家族好過，現在，我曹氏和夏侯氏就麵臨如此的局麵。”
曹仁背著雙手，滿臉憂慮：“我在軍隊，元讓在地方，孟德在中央，軍界政界，中央地方，全是咱們族人，你說陛下會怎麼想？陛下一手教導出來的殿下會怎麼想？”
曹泰瞬間渾身一抖，隻覺得自己的天靈蓋都在嗖嗖的冒著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