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人們很絕望。
結果沒有任何改變,他們一個月的抗議和努力都沒有任何效果。
皇帝當著他們的麵玩暗箱操作,當場宣布將以這五大家法為聖人法,立為官方學說。
然後皇帝還宣布重立五經博士,廢其餘九家家法的博士,從此不複立。
從此,五經就固定為這五經。
所有學子但凡要走察舉之路成為官員的,就要學習這五經,不能改變,學其他家法也可以,但是其他家法將失去官方地位,不為官方所承認。
你學,但是沒意義,因為你不能靠這些家法做官。
他們可以作為在野家法而存在,但是有沒有人願意學,那就不好說了。
這就不是郭某人所關注的了。
荀氏,孔氏,桓氏,賈氏還有袁氏大喜過望,相關人等紛紛下拜向皇帝陛下表示由衷的感謝和崇敬。
其餘反對派的代表人們如喪考妣。
一陣令人窒息的沉寂之後,一個扶風馬氏家族內的花白胡子老者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走到郭鵬麵前,站著看著郭鵬。
他年紀大了,按照尊老愛幼的傳統,麵對皇帝的確不用跪。
但是他如此直視著皇帝,多少還是有點失禮,所以蘇遠趕快提醒他,讓他不要那麼失禮。
“馬公,這裡是殿前,不可失禮。”
“閹豎安敢於此放肆!”
這馬氏老者一陣喝罵把蘇遠罵的一臉懵逼。
“蘇遠,退下。”
郭鵬麵無表情的讓蘇遠退下,自己用淡漠的眼神看著這個馬氏老者。
馬氏老者絲毫不畏懼的繼續直視著郭鵬。
“陛下,敢問陛下是否認為我等這一個月來的辛苦辯論都是徒勞?我等逐字逐句認真辯論所得,在陛下眼裡就什麼都不是嗎?我等先人傳承數百年的文章字句,就什麼都不是嗎?聖人言論在陛下眼裡到底是什麼?”
郭鵬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馬公,你們的辯論,怎麼會毫無意義呢?這不是都記下來了嗎?”
“僅此而已?”
馬氏老者滿臉不可置信。
“當然不是。”
郭鵬搖了搖頭:“隻是馬公,你該知道,孤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給聖人正名,你們也都知道,五經,本來隻有五經,傳承的過程之中出現那麼多家法,肯定有偽學。
五經,隻是五經,不該有什麼十四家法,若是有十四家法,直接說十四經好了,何必說五經呢?很顯然,九家家法是偽學,隻有五家是真學,孤之所為,是要找到真學,罷黜偽學。”
馬氏老者的呼吸十分急促。
“陛下所言,臣,不敢苟同!若有偽學,先代帝王為何承認之?還為此增設博士,難道不是因為先代帝王認為這是真學嗎?”
“那是先代帝王不夠有魄力,不敢對後人負責任。”
郭鵬毫不猶豫的抨擊先漢的李代帝王:“他們擔心身後名,不想背罵名,所以就順應了某些人的私心,把偽學越變越多,越變越多,多到了如今這個混亂不堪的狀況!
武帝時,隻有五經,宣帝後,有十二家法,到光武帝,更是有十四家法,到章帝,差點多出十五家法,你們說,是宣帝和光武帝錯了,還是武帝和孤錯了?”
馬氏老者張張嘴巴,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
其餘人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皇帝的問題。
“不知道怎麼回答?那孤來幫你。”
郭鵬冷笑一陣,開口道:“大家都沒錯,錯的是人心,是人心不足,是貪念,讓五經多出了越來越多的家法,五家不夠,要九家,九家不夠,要十二家,十二家不夠,要十四家,十四家還不夠,那還要多少?
諸君,你們是在為聖人爭辯嗎?非也,你們在為自己的官位,為後代的官位而爭辯,你們在意的不是真學偽學,而是後人能否通過把持家法而做高官,掌握大權,孤說的對嗎?嗯?”
郭鵬站起身子走下了台階,走過了馬氏老者,走到了林立著的【學者們】的麵前,一個一個的盯著他們看。
他們一個一個的低下頭,不言不語,也不知道是羞愧還是膽怯還是不敢直視皇帝。
郭鵬還在繼續說。
“為了家族前途,為了門生故吏遍天下,為了自家可以登上雲巔,和孤這皇家共天下,你們吵了一個月啊!從洛陽城外吵到洛陽城內,動員多少門生故吏向孤上表?啊?
你們真的在乎孔老夫子說過什麼嗎?你們真的在意孔老夫子的每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你們真的在意什麼微言大義嗎?不,你們你不在意,你們隻想把這門學說弄得玄之又玄,最好隻有自家嫡傳才能掌握。
越少人掌握,對你們越有好處,更方便你們肆意解釋,更方便你們從中漁利,不學,就做不了官,要做官,那就要當門生,一輩子給你們當牛做馬,還要給你們守孝,這就是你們希望的,對吧?”
郭鵬繞著士人們的隊列繞了一大圈,口吐芬芳舌戰蓮花,將這一個一個的“名士”說的低頭不言不語。
然後,郭鵬又走回了馬氏老者身邊,盯著馬氏老者。
“馬公,你是在為聖人言論被扭曲而感到憂慮嗎?還是為扶風馬氏子弟從此以後不能順利做官,不能順利掌握權力,家族地位不保而憂慮?”
強大的壓迫力讓馬氏老者臉色蒼白,他的嘴唇微微顫抖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說不出來嗎?孤知道你的答案了,你不用說了。”
郭鵬冷笑了一聲:“孔老夫子真是可憐啊,你們這群人自稱是他的門生,是他的追隨者,到頭來,連他說了些什麼,有什麼想法,你們居然都不在意,你們隻想借他的名頭為自己謀利,這才是真的。
孤明白,聖人說了什麼有什麼重要的?家族地位,權勢,香火,財富,這些才是最重要的,隻要有這些,聖人說了什麼,又有什麼意義?難道還能改變不成?
你們要當官,你們要你們的兒子當官,要你們的孫子當官,孫子的孫子最好還要當官,一直下去,如果不能辦到這一點,那就是對不起列祖列宗,對不起長輩的培養。”
郭鵬沒再盯著馬氏老者,他走回了高台,站在高台之上,俯瞰著下麵的一眾精英士人。
“武帝不在了,宣帝也不在了,光武帝也不在了,章帝也不在了,連漢國都不在了,人都不在了,皇帝也不在了,那該改的也應該改回來了。
過去帝王不敢做的事情,孤來說,他們不敢背的罵名,孤來背!孤不怕罵名,你們怎麼罵孤都可以,你們說孤殘暴也好,說孤焚書坑儒也好。
但這件事,沒得商量,返璞歸真,五經,就是五經,至於是哪五經,自然是孤說了算,當然,你們還有什麼意見,儘管說,孤在聽,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郭鵬重新坐下,拍拍手,讓蘇遠給自己遞上了一盞清茶。
然後,殿門外出現了一群黑甲士兵,領頭大將典韋狀若熊虎,煞氣逼人。
他們全副武裝,對著殿內眾人虎視眈眈,大有皇帝一聲令下他們就衝入殿內幫著殿裡的人轉世投胎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