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郭瑾的詢問,郭嘉抿了抿嘴唇,搖了搖頭。
“殿下,陛下對殿下的期待,殿下真的了解了嗎?”
“奉孝公的意思是……”
“陛下對殿下的期待,並非要殿下事事以陛下的標準為標準,而是希望看到殿下是如何看待這份職責,還有整個魏國的,陛下希望知道殿下會怎麼治理魏國,以及能否讓魏國變得更好,這才是陛下所期待的事情。”
郭瑾稍微愣了一下,然後意識到了郭嘉的意思。
“父親他……”
“陛下期待看到的不僅是一個恭順的兒子,更是一個合格的未來皇帝,而不是一個隻能遵從父親的決定看父親眼光辦事的庸才,殿下,陛下的苦心,殿下一定要理解。”
郭嘉所說的這些話給郭瑾帶來了不小的影響。
他抬起頭望著奉天殿外的天空,心中思緒萬千。
當天中午,他去皇後所居住養心殿拜見自己的母親。
自從郭鵬走後,郭瑾每三天就會去養心殿拜見一次曹蘭,和曹蘭一起吃一頓飯,然後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些最新消息告訴曹蘭讓曹蘭知道。
“交戰了啊……”
曹蘭給郭瑾舀了一碗湯:“多少年了,你父親多少年在外征戰,險象環生,我都是在後麵為他祈禱,希望他能順利渡過難關,本以為已經習慣了,可不曾想事到臨頭,已然心慌意亂。”
郭瑾接過了母親遞來的湯碗,然後把這碗湯遞給了三弟郭瓊。
“可惜兒子當年還小,不能為母親分擔什麼,但是現在兒子長大了,不會再讓母親一個人憂心勞神了,該承擔起來的,兒子都會承擔起來,絕不讓母親擔憂”
“嗬嗬嗬。”
曹蘭對自己的長子非常滿意,又舀了一碗湯遞給了他:“是啊,咱家的孩子都長大了,你長大了,阿珺也長大了,連阿瓊都要長大了。”
郭瑾笑著把第二碗湯遞給了二弟郭珺。
“是啊,咱們兄弟幾個都長大了,是吧,阿珺,阿瓊。”
郭瑾看著自己的兩個親兄弟。
“當然了,我都長大好久了!”
十二歲的郭瓊一臉不滿的看著曹蘭:“可是母親還拿我當小孩子,什麼事情都不讓我做。”
“什麼時候等你能和你兩個兄長一樣一口氣做一百個伏地挺身,再來和我說話!”
曹蘭眼睛一瞪,頓時就把郭瓊瞪得低下了腦袋不敢說話。
郭瑾和郭珺愉快的笑了出來,不停地揉著三弟小小的腦袋。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郭家內部開始流傳一個不成文的規矩。
想要被承認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就要能一口氣做一百個伏地挺身,否則就不算是個真正的男子漢。
郭瑾和郭珺已經可以辦到了,而郭瓊用儘吃奶的勁也隻能做到六十七個,距離一百個還有一段距離,所以他還不能說自己是個真正的男子漢。
在這一點上,溫柔的母親總是不講道理。
對於郭瑾來說,和母親還有兄弟們吃頓飯,看著三弟在母親這裡吃癟,也是一種放鬆神經的手段。
這段日子大量政務和壓力驟然壓在他身上,一時間他還真沒有適應下來。
現在倒是漸漸適應了,但是也累得夠嗆,好些時候晚上回到府上都無暇顧及兩歲的嫡長子,甚至對愛妻蔡婉的關心也不夠。
幸而愛妻識大體,全力支持他,這才讓他沒有後院失火,不至於兩頭忙。
蔡婉絕對是他最正確的選擇,成婚以來兩人感情甚篤,有了孩子以後關係更為融洽,每日忙碌之後回到家裡睡一覺,對他而言就是最大的期待了。
吃午飯的時候,喝一碗母親親手燉的湯,對他而言也是一種享受。
“這幾日也忙碌的夠嗆吧?”
曹蘭看著郭瑾喝湯時露出的和郭鵬差不多的疲態,隻覺得心疼。
“國家大事千頭萬緒,忙裡忙外總會累到,這很正常,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要是國家大事都能輕鬆處理,那才是真的出了問題,國家都沒有大事了,就是最大的事,所以母親不必擔憂。”
郭瑾隻是笑笑。
這樣的態度和話語,讓曹蘭忍不住想起了郭鵬,郭鵬勞累的時候,也會說一樣的話安慰她。
隻是她一清二楚,自己的男人肩上到底扛著什麼樣的重責。
而現在,兒子也要開始承擔這樣的責任。
儘管如此,這也不是她能改變的,她能做到的事情很少,像這樣為他們燉一碗湯已經是她所能做到的極限。
她知道她被自己的丈夫保護的有多好,在那樣的亂世裡,在那樣人命不如狗的年代裡,她卻一次都沒有感受過來自亂世的威脅。
一次都沒有。
丈夫總是挺身而出,把一切擋在了外麵,把和平與安定留給了自己和孩子們。
甚至就是作為皇後也有點突然。
稀裡糊塗都沒意識到什麼,她的地位就節節攀升,丈夫的部下越來越多,底盤越來越大,勢力越來越強,越來越多的人對她恭恭敬敬。
然後,又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突然就被告知丈夫要做皇帝,而她就是皇後。
緊隨其後沒多久,她就成為了一國之母,母儀天下。
從一個宦官家庭的女兒,變為一國皇後母儀天下,這期間的曆程總讓曹蘭不習慣。
每每想起,都覺得如夢如幻,覺得這一切不太真實。
她怎麼就成了皇後了呢?
可是看著三個生龍活虎的孩子一天一天長大,一天一天變得有所擔當,她又會意識到這一切都是真的。
她是皇後,丈夫是皇帝,孩子是太子,一切都改變了,他們一家早已不是什麼普通官宦人家,而是皇家了。
因為這種轉變來的太快,所以最開始做皇後的時候,若沒有郭鵬幫襯,告訴她要怎麼做,她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做一個皇後。
更遑論管理後宮樹立威嚴,幫郭鵬安定後院。
現在是輕鬆了許多,處理事務駕輕就熟,可是這其中經曆過多少次的心態轉變,也隻有曹蘭自己知道。
包括第一次在身為皇帝的丈夫麵前行使皇後的權力,把那幾個西域妖姬強行帶走而丈夫沒有阻攔。
事後,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成功的。
丈夫就真的眼睜睜看著她把那幾個西域妖姬帶走,然後不還給他。
事後也不吵也不鬨,更不爭搶,就當沒這回事兒發生過,絲毫不曾問起那幾個西域妖姬去了什麼地方,正在乾什麼,好像她們根本就不存在一樣。
她知道她是一個幸運而又幸福的女人,有強大的丈夫,還有優秀的兒子,他們父子兩代人接連給她撐起了一片天,從來不曾讓她為外朝的事情憂心忡忡。
他們的臉上始終帶著笑容。
但是這笑容背後又藏著怎樣的辛酸和勞累呢?
她也是知道的。
三個兄弟聚在一起吃飯的時候不多,但是互相之間總是有話可以聊的。
對待最小的弟弟,郭瑾會考校他的功課,就像當年郭鵬考校他的攻克一樣,貫徹【長兄如父】的道理。
而對待已經十九歲的郭珺,郭瑾則相對輕鬆一些,甚至會和他聊起一些朝中發生的事情,向他抱怨自己遇到的一些麻煩。
每到這個時候,作為母親,曹蘭就會靜靜地聽,靜靜的看,希望這一切可以持續到永遠永遠。
不過今天,郭珺沒有隻是像往常那樣聽著,而是提出了一個讓曹蘭都覺得有些措手不及的請求。
“兄長,既然你那麼勞累,不如……不如讓我來幫幫你?有什麼事情是我可以去做的,我願意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