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德四年五月底六月初的時候,魏帝國本土進入了一個短暫的休息期。
益州的戰爭一時半會兒打不起來,揚州的剿匪戰爭基本全部完結,江南戰事告一段落。
郭某人也終於可以不用把大量精力和資源投入在南方,國庫可以喘口氣,不用持續高強度的往江南輸出,而可以把更多的資源往河西走廊一帶投送,增強河西走廊的戰略地位和戰略實力了。
更彆說這一時期,郭某人正在籌劃一場針對烏孫的大陰謀。
馬遠跟著離開洛陽返回貴霜帝國的商旅團隊一路前往河西,在敦煌郡,馬遠和滿載而歸的隆力合與普提艾告彆,又和薩奇告彆。
馬遠讓薩奇好好地做翻譯,幫助魏帝國正式派往貴霜帝國締結友邦約定的外交部使臣圓滿完成任務。
“放心吧,這個任務我一定會完成的。”
薩奇因為精通多種語言而受到郭鵬的賞識,郭鵬覺得這是個難得的人才,所以想留住他。
於是郭鵬打算任命薩奇在魏帝國做官,並且允許他進入外交部擔任官員,為魏帝國培養語言人才,問他願不願意來魏國做官。
薩奇受寵若驚,萬萬沒想到天朝上國的皇帝陛下居然欣賞自己,他當即表示自己願意一輩子為魏國服務。
然後打算回去大宛和大宛王還有家人說一聲,再把家人帶來,到時候跟著魏帝國使節團一起回洛陽做官。
馬遠對此表示很開心,兩人約定洛陽再見。
分彆之後,馬遠攜帶郭鵬的秘密手令,在敦煌郡西邊的築路工地上找到了正穿著粗布短打和士兵們一起協助民夫修路的曹仁。
曹仁和樂進一樣,也是閒著無聊,所以就脫掉了將軍的鎧甲,和將士們一起協助民夫築路,順便維持治安,加快築路速度。
馬遠找到曹仁的時候,曹仁正揮著工具不停的挖土。
得知皇帝密使抵達,曹仁扭頭一看,看到了馬遠,頓時笑了。
隨後曹仁擦了擦臉上的汗,喝了一大碗水,就和馬遠在離著築路工地有一段距離的大棚底下坐下來,一邊乘涼休息一邊交談。
“陛下打算對烏孫動武?”
曹仁頓時有些驚訝,左右看了看,看到周圍沒有人,就稍微放心下來,壓低了喉嚨:“不是說緩一緩,等到道路修好再說嗎?”
“等路修好是自然的,但是西域諸國數量大,有些國家軍力比較強,人口比較多,到時候一起對付的話,陛下擔心將軍打起仗來會有些問題,所以打算儘可能的在大戰開啟之前就把最大的障礙給削弱掉。”
“最大的障礙……”
曹仁眯起眼睛:“就是烏孫了,我之前聽文烈說起過,烏孫國少說也有四十萬人口,若麵臨大決戰,大小昆彌聯起手來,怕是能拉出五萬人以上的軍力,還都是騎兵,對我軍的確是個挑戰。”
“所以,陛下不能讓烏孫國的大小昆彌有聯合起來的機會。”
馬遠低聲道:“陛下打算用計,讓大小昆彌首先打起來,然後找個機會弄死幾個人,嫁禍給大昆彌或者小昆彌,然後由曹都護統領西域諸國軍隊進討烏孫,以此消耗西域諸國軍力。”
“用什麼計?”
曹仁詢問。
“無中生有。”
馬遠笑了笑:“烏孫國曾經有和前漢細君公主還有解憂公主和親的故事,大小昆彌就是西漢孝宣皇帝和解憂公主聯手分裂出來的,大昆彌雖然已經不知道是否還有解憂公主的血脈,但是他自稱有解憂公主的血脈。
烏孫有這樣的過往,必然知道和我魏和親是什麼事情,我就建議陛下到大昆彌領地和小昆彌領地分彆散播謠言,說大小昆彌有前去洛陽向陛下提親,請求和親的打算。”
“啊?”
曹仁吃了一驚:“陛下最大的女兒才九歲啊,郭氏宗族女倒還好說,但……等等!好像不對啊,這他們怎麼打起來?”
“陛下怎麼可能應允烏孫的和親呢?”
馬遠麵帶嘲諷之色:“當年前漢孝武皇帝為的是拉攏烏孫對抗匈奴,才讓公主去和親,但是眼下匈奴不再,鮮卑北遁,烏孫還有什麼價值?不過是個障礙罷了,障礙,又怎麼有資格與我魏天子之女和親呢?”
“那你的意思是?”
曹仁看著馬遠。
“隻是障眼法罷了,把消息往他們雙方的領地上一傳播,必然引起雙方的競爭,他們必然會互相準備和親隊伍搶先出發往洛陽,咱們埋伏人在他們的必經之路上,殺之!然後……”
馬遠的話沒說完,但是曹仁已經知道這裡頭的意思了。
“原來如此,以此挑起大小昆彌之間的內戰……真的可行嗎?他們不會懷疑?”
“懷疑又怎樣?但凡有一絲絲可能,大小昆彌誰敢承擔這樣的後果?而且就我所見大小昆彌之間的緊張氛圍,已經不亞於開戰之前的狀態了。
他們之間的狀態,就是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必然開戰的狀態,懷疑?這就是正大光明的陽謀,擺在麵前讓他選他都沒有選擇,到時候,就是我魏介入期間大獲其利的時候了。”
馬遠深吸了一口氣:“陛下讓將軍給曹都護多送一些軍械、戰馬還有糧秣,讓曹都護做一些準備,便於到時候更加好的應對此事。”
曹仁點了點頭。
“沒問題,我馬上安排。”
馬遠和曹仁繼續商談了一些事情之後,正巧到了午飯時間,曹仁就讓馬遠留下來,在工地上一起吃個午飯。
“陛下給的恩典,來參與修路的一應人等給每天三頓飯,一頓稀兩頓乾,鹽管夠,所以本地人隻要家裡有多餘勞動力的都願意來,還有些年輕力壯的婦女,或者是能做點輕體力活計的小娃娃都來了。”
曹仁指了指那些排隊打飯的人們:“也算是給他們吃頓飽飯省點糧食,畢竟這河西四郡結束戰事不久,還沒來得及多做開發,糧食產量很低。”
馬遠點點頭。
“陛下仁心,這是天下人的福氣。”
說著,馬遠和曹仁一起打了飯,簡單的麥飯,還有一些鹽醃菜,不是什麼大魚大肉之類的,但是管夠。
“你來的時候不對,五天給一頓肉吃,昨天剛吃過,今天就沒有了。”
曹仁端著飯碗大口大口的扒飯,那種連殼都沒有去掉的麥飯,口感是相當粗糙。
馬遠笑著問道:“大將軍也吃這種東西?不會吃不慣?”
“早習慣了,那麼多年在軍隊裡都是吃麥飯過來的。”
曹仁搖搖頭:“陛下隻要在軍中帶兵,也和士兵吃一樣的東西,這樣的夥食在當初也算是頂好的夥食了。
你是不清楚,最早的時候,陛下帶著我等剛到上穀郡任職的時候,那個時候咱們吃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說著,曹仁歎了口氣。
“早些時候,咱們在軍隊裡也有吃不飽飯的時候,後來陛下花錢買糧食,又帶著我們屯田,耗儘心力,這才把軍隊裡的糧食供應上,讓每個人都能吃上菜粥,或者麥飯。
打仗那麼多年,見了那麼多敵人,每一次俘虜來的都說自己在軍隊裡吃不飽,全天下的軍隊,除了咱們魏軍,還有哪支軍隊能拍著胸脯說自己一頓都沒有挨過餓?
有麥飯吃就不錯了,這玩意兒的確不好吃,但是管夠,能吃飽肚子,隊伍裡醃菜醬菜也管夠,有鹽吃,還有什麼不滿的?以為這裡是洛陽?”
曹仁搖了搖頭,繼續大口大口的扒飯,吃飯的樣子和周圍那些士兵還有黎民百姓並沒有什麼區彆。
就馬遠所知,曹仁家裡是不置產業的。
曹仁就靠著郭鵬的賞賜和他這份軍職本身的豐厚俸祿以及食邑過日子,日子也過得相當富足,也不會缺錢用。
值得在意的是,郭鵬賞給曹仁的三千多畝土地被曹仁拒絕接受。
於是郭鵬又增加了曹仁的食邑,使他的食邑位居群臣之冠。
接著又賞賜他的兩個兒子爵位,給與俸祿賞賜,使他安穩富足。
馬遠不知道曹仁為什麼拒絕接受郭鵬賞賜的土地,但是郭鵬為此事很高興,還誇讚了曹仁。
拋開彆的不說,馬遠對於家中有佃戶有土地有莊園的朝臣武將的感官都非常不好。
而曹仁作為少數幾個不接收土地賞賜且不置私產的帝國高層,在馬遠看來就非常難得了。
尤其在他的宗族內其他親戚個個都有無數良田莊園和佃戶的情況下,比如曹洪那家夥,家產無數,產業遍布中原各州,這種事情就更加難得。
不過這隻能證明這是曹仁個人的操守比較優秀,整個曹氏宗族裡能在操守上和他一比的,大概也隻有他的親弟弟曹純了。
其他的曹氏都是些什麼人?
一個比一個有錢,一個比一個有產業。
到底是後族,皇親國戚,怎麼可能缺錢用呢?
想來就算是曹仁或者曹純落難,中道敗落,他們的後代也不會被曹氏苛待吧。
有宗族做後盾,個人的操守就變得相對容易了,反正總要有人當好人,也總會有人做壞人,給人一種同族不同心的感覺。
不過說到底,同氣連枝,誰也不會虧了誰。
訓練營裡的講師真的沒說錯,每一個聰明的宗族,總會有那麼一些不同尋常的另類。
於是馬遠便繼續埋著頭大口大口的扒飯了。
這飯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