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鵬的封賞,主要是針對劉琮和荊州降臣們,劉琦隻是一個附帶的產物。
劉琦隻被被封了一個三等子,給了三百戶食邑,另外賜一座宅子,準許住在洛陽,彆的什麼都沒有,就當是粗茶淡飯的養了一個廢人。
他的確是個廢人。
從臨淄營的報告裡,郭鵬了解了自己進兵荊州前後荊州所發生的事情,意識到劉表的死和蒯越蔡瑁等人脫不開關係,而甘寧則是劉表生前安排全麵破產的最大原因。
劉表死前安排了四個托孤大臣之類的人物,讓他們確保劉琦可以登位,這四人就是甘寧、伊籍和孫暠孫輔。
在郭某人看來,這雖然的確是一招臭棋,但是也是劉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不得已而為之的唯一辦法。
劉表真的很失敗。
他經營荊州那麼多年,愣是沒有拉起一支屬於自己的親信團隊。
臨終前臭招一招接一招,把南征功臣黃忠和文聘給排斥了,寒了眾人的心,以至於臨時拉過來的甘寧瞬間反水,拿下了伊籍。
王威蘇飛霍峻等人群起而攻,輕鬆乾掉了孫暠孫輔,孫氏族裔自此滅亡。
他的四輔臣瞬間全滅,留給劉琦的當然是絕望的局麵,一覺醒來天翻地覆,傻子一樣的劉琮還以為自己走了大運。
可實際上,這家夥不過是臨時過渡之用,荊州人用來和郭鵬討價還價的籌碼,意義上和漢獻帝一樣,是魏國群臣和曹丕討價還價的籌碼。
一個劉琮,用三千戶去養著,就當養頭豬。
但是劉琦就彆想了,照著郭鵬的想法,恨不得直接把他廢為庶人,給一塊地種地去。
但是就算是意思意思,也要給劉琦一點待遇,讓他有口飯吃。
然後,其餘的荊州降臣們基本上都得到了官位,得到了他們想要的東西。
包括那幾名不願意做魏官的人,比如韓嵩,比如王威和蘇飛,比如霍峻,還有伊籍,麵對郭某人的強製要求,他們還是認了。
職位不高,但是至少有一份俸祿,有事情做。
比如韓嵩就被任命為外交部的官員,將負責外交方麵的工作,因為郭鵬認為他那一張永遠不慫的嘴或許可以在未來開拓西域的時候發揮大用處。
王威和蘇飛被任命為太史慈的部下,去定海將軍太史慈麾下任職了,他們熟悉水戰,是魏軍急缺的水戰人才。
霍峻被郭鵬派往西北,去夏侯淵部下報道,郭鵬認為他善於野戰和防守,和西北戰場的風格貼近。
伊籍被調往尚書台,在尚書台做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到底也是做過太守的人,這份能耐還是有的。
他們的身體還是很誠實的,麵對天下大勢,麵對強權的壓迫,他們還是從了。
從他們沒有在監獄裡自殺的事實之中郭某人就能知道他們到底是想死還是想活。
他們的忠誠是有限度的,真正不願意投降的人,是不會活著的。
真正要和郭魏勢不兩立的人,是不會苟延殘喘的,也不可能苟延殘喘,比如黃祖,而這些想活著的人,會把蒯越蒯良蔡瑁張允等人視為敵人,荊州幫從搭建起來開始就有了內患。
這就是郭某人需要的。
任命儀式結束了,郭某人親自宣布設宴,款待投降的劉琮等人。
於是嚴肅的受降儀式氛圍立刻變成了歡快的宴會氛圍,身著薄紗的宮女們端著精致的菜品,魚貫而入,為高官顯貴們奉上精美的菜肴。
歌舞也適時的開始,宮廷樂師們通力協作,用各種樂器奏響了一曲美妙的盛世協奏曲。
舞女們也使出了渾身解數,搭配著那靡靡之音翩翩起舞,儘情展現她們婀娜美豔的身姿和潔白如雪的肌膚。
好一派盛世景象。
魏官魏將們愉快的享受著這美妙的宴會氛圍,舉起酒杯,盛滿瓊漿玉液,推杯換盞,那是一杯一杯又一杯。
醉眼朦朧間,他們紛紛流露出了迷醉的笑容,那笑容所折射出來的景象,是連郭某人都看不到的繁華盛世。
那醉人的美酒從酒杯裡流淌著,流淌著,仿佛流淌入了他們的心裡,讓他們從身體到心裡都一起醉了。
仿佛世間一切的美好都已經被他們得到了。
而荊州降臣們則略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看著周圍的一切。
看著這輝煌的盛大場麵,他們忍不住的聯想到自己曾經在襄陽的經曆,他們不由得感覺到,大城市就是大城市,帝都就是帝都,天子腳下,和鄉野之地,能一樣嗎?
縱使曾經衰敗,隻要皇帝還在這兒,這兒就還能再興盛起來。
比起曾經的雒陽,現在的洛陽或許更加繁榮昌盛也說不定。
那存在於某些曾經來過洛陽的官員們腦海裡那屬於漢帝國的雒陽的記憶,已經逐漸被魏帝國的洛陽城而取代了。
美妙的樂曲,美妙的舞姿,美妙的菜品,美妙的酒水。
這美妙的一切,仿佛曾在嘲笑那些曾經一度想要抵抗魏國的人。
魏國是那麼的強大,文化是那麼的昌盛,生活水平是那麼的高,氣派是那麼的宏大,這……
那裡是區區荊州可以相提並論的呢?
大帝國的大城市啊……
不少荊州降臣微微歎息。
麵對這樣的場景,他們失去了心中暗藏的最後一絲不服,並且開始打心眼兒裡希望自己可以融入這片天地,一起享受這難得的盛世奢華景象。
從這窄窄的一個觀察麵,就能觀察出讓他們絕望的事實。
生活水平的巨大差距,足以擊潰絕大部分的思想不服。
奢華擊敗了清貧。
絕大部分人都服了。
從這一刻開始,他們熱切的渴求著加入魏國,融入魏國,融入這紙醉金迷的世界。
他們再也不願意回到那破舊落後的荊州一隅。
劉琮就是其中的一人。
劉琮感受著美妙的音樂和動人的舞姿,享受著美妙的酒水和美味的食物。
他忍不住感歎,覺得自己曾經所擁有的一切根本就不能和眼前這一切相提並論,根本就難以和眼前所看到的這一切做比較。
有這樣美妙的景象,有這樣豐富的物質享受,我……
真的還想回到荊州嗎?
如果可以安全的在這裡生活,在這裡享受,我……
真的還要回到荊州去忍受落寞嗎?
這樣的繁華一旦經曆過了,那些小地方,還能讓我心安嗎?
劉琮開始忍不住的懷疑自己,懷疑韓嵩給他出的主意。
他的意誌並不堅定。
韓嵩是少數沒有被這樣的景象奪取意誌的人,他有些不安的看著劉琮那漸漸迷醉的眼神,不安的看著身邊幾乎所有人漸漸消沉的意誌。
他忽然間意識到了,他意識到了魏國最可怕的地方不是獨步天下的武力,而是這份獨步天下的武力所支撐起來的更加可怕的所有人都能看到的『繁華』。
可以侵奪一切堅定的抵抗意誌的『繁華』。
見到過了這樣的場景,享受過了這樣的奢華,還能繼續堅守自己的本心嗎?
怕是不太可能了。
尤其是劉琮這種年輕公子。
郭某人坐在高台之上,滿意的舉著酒杯,稍微抿了一口自己平時並不喜歡的酒。
聽著耳畔的靡靡之音,放眼望去是一片奢靡的景象。
他覺得,可能所有人都已經醉了,陪著他一起打江山的名臣名將們,已經全都醉倒在了這尚未到來的盛世之中。
醉了好啊,醉了好。
彆那麼快清醒,彆那麼快覺悟,再多喝幾杯,多醉一些時日吧。
至於那些荊州人。
他知道,無論那些人在宴會之前有什麼想法,從此時此刻開始,都沒了。
武力不能使人忘卻本心,但紙醉金迷和溫柔鄉卻可以。
對敵人如此,對“自己人”,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