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些官員豪強,有很多家財的這種,涼州兵的覬覦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以前是不敢,因為要維持秩序,現在已經沒有秩序了,大火的溫度和夜幕的籠罩滋長了他們的野心。
所以當然就不會放過他們。
他們瘋狂的湧入看的到的高門大戶之家,殺戮,搶劫,將所有看到的一切好東西占為己有。
男的殺掉,女的或者殺掉,或者抓住帶走,以供享樂。
家中的財物被掠奪,金銀器被全部搶走,書籍圖冊之類的則被不識貨的大頭兵們一口氣焚燒殆儘。
越是高門大戶越是被盯上,越是有錢有權有勢的越被盯上,還被一大群手持鋼刀的暴亂士兵十分默契的組織起來,一起動手,大家聚在一起,用攻城的方式攻打這些宅邸。
突破大門,突破防禦,把護院家丁殺光,衝入內堂,將往日裡高高在上的人們踩在腳下,狂笑著砍死,宣泄心中瘋狂的欲望和戾氣。
他們毫不留情的將一切都給摧毀,這一切的一切都會給他們帶來強大的摧毀的欲望。
有的高門大戶實力強,趕快召集數量不少的護院家丁和奴仆武裝起來與之對抗,但是這隻能引來更多的亂兵,亂兵人數越來越多,大戶抵擋不了,還是身死族滅。
有的官位雖然高,但是護院家丁和奴仆的人數不夠多,就更是對抗不了,隻能沒命的逃跑,然後被抓住,一刀砍死。
一座弘農城,就在這個晚上化作了火海,無數人在火海之中嚎叫,痛哭,奔逃,然後被殺死。
各級官員嚎哭著報上自己的名號,怒斥這些大頭兵,但是一點用也沒有,失去了秩序的維護,在秩序崩潰的時候,越是報上名號,死的越快。
亂軍充滿了暴戾的氣息,用鋼刀解決一切。
往日裡高高在上的人們以難以想象的醜陋姿態被結束了一切,父母妻兒族人,死傷殆儘。
弘農縣城在暴烈的火焰侵蝕之下,徹底崩潰。
曾經發生在雒陽和長安的事情,再次發生在了弘農,而且更加徹底,更加酷烈,因為這一次連指揮者和約束者都沒有,純粹是自發的。
整整三天,暴亂士兵搶掠完了城內,連城外也不放過,近郊的莊園、村莊紛紛都被掃蕩了一遍,然後分頭逃跑。
基本上都是往西邊走的,除了家鄉在東邊的,沒人敢往東邊走,全都往西邊走了。
雖然不識字,但是他們知道,郭鵬比馬騰韓遂可怕的多。
這群人一路走一路燒殺搶掠,把段煨苦心經營的唯一一點留給關西之地的人煙氣給毀滅了。
弘農郡諸多莊園、村落紛紛被徹底摧毀,農戶佃戶們不是死了就是變成難民,要麼躲了起來,要麼被亂軍裹挾著一路帶走,命運淒慘。
關西大地最後一塊還能生產的土地化作焦土。
弘農縣城內的普通居民,中央官員,豪強,士人之家,幾乎被暴亂士兵完全摧毀,弘農縣城徹底被焚毀,宮殿,塔樓,居民房屋,還有各種建築也紛紛被燒毀。
曾經安逸的弘農縣城步上了雒陽城的後塵,化作廢墟。
廢墟之中的人們死傷殆儘,到處都能看到焦黑的屍體,碳化的屍體,唯獨看不到多少活人。
大火在三天之後被天降大雨撲滅,雨水混雜著焦黑的物質和血液流淌在地上,怎麼看怎麼顯得詭異,顯得淒慘。
建設這樣一座城需要很多年,但是毀滅掉它,隻需要三天。
沒人能對這座城裡死了多少人做一個準確的統計,因為死掉的人太多,不知所蹤的人也太多,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燒成了焦炭,無法辨認。
被焚毀的焦黑一片的弘農城仿佛就是這個充斥著陰謀和殺戮與絕望的時代的縮影。
沒有公理,沒有秩序,沒有人道,沒有情懷,隻有欲望和殺戮。
總而言之,弘農城內還是有活人的,他們在哭泣,在嚎叫,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看著焦黑的一切,聞著焦臭的氣味,眼神空洞。
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幼童。
陰沉沉的天空,綿密的雨滴,被毀滅的弘農城正在無力地哭泣,無力的控訴著這個灰色的冰冷的時代。
這就是“波瀾壯闊的”“英雄豪傑輩出”的時代。
郭鵬不是最先知道弘農城發生這場“意外災難”的,最先知道發生這場災難的,是張濟。
從弘農城裡逃出來的士兵們都想著去投靠張濟活命,所以他們緊趕慢趕,讓張濟比郭鵬更早的知道了這件事情。
這其中還有親眼見到劉協屍體的士兵,所以張濟也很清楚的知道劉協被李傕和郭汜殺死了。
段煨也死於李傕和郭汜之手,賈詡帶著他們滅掉了李傕和郭汜,但是看到劉協的屍體之後,賈詡崩潰了。
士兵們形容賈詡是萬念俱灰的樣子,讓他們自己逃命,但是賈詡自己卻沒有逃命。
後來,他們看到了弘農皇宮著了大火,燒得非常劇烈,而賈詡一直都沒有被看到。
雖然不曾明說,但是張濟明白,士兵們的意思就是,賈詡,因為皇帝的死而萬念俱灰,在弘農皇宮裡葬身火海了。
張濟愣在當場,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身邊的將領們驚恐地看著張濟,不知道張濟會做出什麼反應,做出什麼決定。
李傕和郭汜……
“早知道……就該殺了他們……”
張濟的手微微顫抖著,語氣也帶著些顫抖,顫抖著說出了這樣的話,整個人都很不妙了。
皇帝死了,涼州三巨頭之二死了,弘農中央朝廷崩潰,弘農縣城毀於大火,重要的人死傷無數……
朝廷……沒了……
對於這樣的事實,張濟難以接受,跟在張濟身邊的侄子張繡自然也難以接受。
前方正在打仗,老巢被毀了,軍糧補給什麼的都完蛋了,沒有後方了。
這仗還能打下去?
本來整個長安城還有數萬軍隊,馬韓聯軍想要攻下長安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但是張濟轉瞬之間沒了後方,沒有補給,沒了退路,前線的長安頓時變成了死地。
要死了?
張濟難以接受,但是更可怕的是,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這個消息就走漏了,整個長安的軍隊都開始躁動,開始不安,甚至出現了一定程度上的混亂,張繡不得已代替暈暈乎乎的叔叔領兵鎮壓叛亂,強行控製局麵。
可是事已至此,容不得張濟繼續暈暈乎乎不做出個決斷,這個決斷是無論如何都要做出的。
於是在當晚,張濟和張繡在私下裡交談了一陣。
“段煨死了,賈文和也死了,天子也沒了,弘農被焚毀,所有的一切都完了,咱們隻有這孤零零的幾萬人,守著一座空城,沒有補給,沒有糧食,早晚要崩潰,外麵還有強敵,阿繡,我們該怎麼辦?”
張濟心神已亂,不得已向自己最親近的侄兒尋求計策。
張繡也好不到哪裡去,但是到底比上了年紀的張濟要好一些,思來想去,覺得隻有一個辦法。
“要麼,留下一支軍隊斷後,我們連夜出城往東,衝過李傕和郭汜的阻礙,去投奔郭子鳳,要麼,就地投降馬騰、韓遂,除此之外,彆無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