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大勢會不會變？

當然會變，絕對會變。

陳珪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開口道：“當然會變，若郭子鳳真的打敗了袁本初，則占據天下人口最豐盈的三個州，還能占據整個河北，虎視河南，手握五州之地，一躍而為天下第一諸侯。

到時候，天下是大治還是大亂，郭子鳳就能說的上話了，放到十年前，誰能想到縣官之子出身的郭子鳳能走到今日？元龍，郭子鳳雖然出身不如我們陳氏，但是，現在的天下，已經變得不安定了。

天下不安定，就能給郭子鳳這種人以機遇，這種機遇，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一旦遇到了，抓住了，前途不可限量，若郭子鳳當真戰勝了袁本初，元龍，我們陳氏的興衰，就要寄托在郭子鳳身上了。”

陳珪的話讓陳登有些緊張。

之前，袁術為了逼迫少年好友陳珪相助於他，綁架了陳珪的次子陳應，以此脅迫，但是陳珪無動於衷。

“袁公路還是不願意放了阿應？”

陳登麵有怒色道：“袁公路可真是有夠無恥的！”

陳珪長歎一聲。

“我與袁公路從小相識交遊，他是個什麼德行，我再清楚不過了，袁公路絕對不是可以托付家族興衰的人，所以我堅決不會讓你們去投靠袁公路，若郭子鳳戰勝，就要投郭子鳳，若郭子鳳戰敗，寧願投袁本初也不能投袁公路。”

“父親，袁公路當真有不軌之心嗎？”

陳登麵色緊張，看著陳珪。

不久以前，壽春那一片地區關於麒麟降世和『代漢者當塗高也』的流言鬨得沸沸揚揚，幾乎所有人都在議論這件事情。

庸人自然是看熱鬨，可是作為精英的士族子弟們則不能這樣簡單地看待此事。

麒麟降世，代漢者當塗高也，這兩件事情串聯在一起，很容易就能發現什麼。

“雖然為父不知道袁公路到底要乾什麼，但是絕對不會是好事，元龍，不知為何，為父總有一種感覺。”

陳珪麵露憂慮之色：“若是郭子鳳當真打敗了袁本初，袁本初的勢力就此覆滅，袁公路一家獨大，則袁公路真的會做出什麼捅破天的事情也說不定了，天子遠在西陲，無人能製衡袁公路了。”

“那郭子鳳……”

“郭子鳳是忠臣，沒有篡逆之心，而且漢室還在，天子還在，漢室正統尚存，袁公路想要行叛逆之舉，也要稍微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

陳珪眯起了眼睛，略有些不確定的說道：“郭子鳳，陶恭祖，是袁公路的兩大臂助，隻要他們不支持袁公路行叛逆之舉，袁公路大概不敢這樣做，除非他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沒有人支持，袁公路是不敢的，此事太大了。”

陳登連連搖頭。

陳珪卻轉過頭盯著陳登：“不，你錯了，元龍，我比你了解袁公路，這世上，沒有袁公路不敢做的事情，他比袁本初要放縱的多，袁本初做事還懂得借力打力，懂得克製，袁公路根本就不會想這些。”

“……”

陳登頓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但是毫無疑問，陳珪和陳登父子壓根兒就沒有想著要幫助袁術做任何事情，無論袁術怎麼脅迫他們，哪怕是抓住了陳珪的次子也不可能。

陳珪壓根不理睬袁術的威脅。

他有五個兒子，少一個無所謂。

他十分清楚，隻要陳氏興盛，少一兩個兒子並沒什麼所謂。

陳登卻多少有些難過，於是吩咐廚房給他準備一份分量充足的魚膾，他要一邊吃一邊喝酒，這樣才能消解一部分愁緒。

壓力很大的時候，陳登就喜歡吃魚膾，或是海裡的魚，或是河湖裡的魚。

不經烹飪的生食魚片能給陳登帶來一些特殊的快感，晶瑩剔透的生魚片沾上滋味十足的醬料，讓他欲罷不能。

不說每天都吃，至少兩三天總要來一次，不然就覺得好像缺少了一些什麼東西似的，很不愉快。

今天也是一樣，感覺種種壓力積壓在心裡，和陳珪的交談又讓這種愁緒增添了許多，如果不多吃一些魚膾，他會受不了的。

陳登就是這樣的煩惱。

當然了，袁術的麻煩也不止陳家這一個。

除了和士族的關係普遍處不好之外，袁術還有很多麻煩。

接到郭鵬請命北上討伐袁紹，並且希望袁術幫助他盯住劉表方麵，不要讓劉表行動起來的請求的時候，袁術是很高興的。

他不是一次兩次想著讓郭鵬收拾袁紹了。

數年前他就向郭鵬提議，兩人聯合進攻袁紹，但是每當他準備行動的時候，不是自己這邊出了問題，就是郭鵬那邊出了問題。

所以協同作戰一直沒能成功，袁術總是感覺很遺憾。

這一次，郭鵬主動請求挑起大梁北伐袁紹，讓深陷江東戰爭泥潭無法脫身的袁術非常開心。

當時，袁術的麻煩遠不止一個陸康。

讓孫策領兵兩萬攻打廬江郡的戰爭持續好幾個月還沒有成功的時候，更大的麻煩來了。

長安朝廷為了報複袁術害死了馬日磾的行為，任命了名正言順的揚州牧、振武將軍來製衡袁術，試圖消滅袁術的割據勢力。

此人乃漢室宗親，劉繇。

長安朝廷的任命傳達到的時候，劉繇正在臨浦縣躲避戰亂，得到了朝廷的任命，可以正大光明的擴軍作戰組成自己的勢力。

劉繇大喜過望，立刻開始營造自己的勢力，並且準備上任做官。

他募集了一支軍隊，以樊能、張英為軍官進行統領，準備去壽春赴任。

但是壽春已經被袁術占據，於是劉繇把朝廷公文傳達給袁術，讓袁術讓出壽春，袁術大怒，派兵來攻打，差點捉住了劉繇。

劉繇一路潰退到江邊，在將軍吳景和孫賁的幫助下渡江來到了曲阿縣，這才得以在揚州立足，然後就地招兵買馬，擴充實力。

之後，劉繇考慮到吳景和孫賁是袁術任命的官員，對他們並不信任，於是恩將仇報，將他們去趕到了江北，吞並了他們的一些部眾。

這一做法，使得劉繇將孫氏推到了自己的對立麵。

劉繇的這一行為使得吳景和孫賁非常氣憤，於是本有可能成為劉繇的臂助的孫氏一族變成了他的敵人。

袁術則利用了吳景和孫賁的憤怒，給他們兵馬，讓他們攻打劉繇。

劉繇讓樊能和張英在江邊設防阻擊袁軍的進攻，雙方開始對峙，接到郭鵬的北伐文書的時候，戰鬥已經開始了一個多月。

袁術自己分身乏術，但是也要對郭鵬的北伐予以支持，所以派人警惕劉表方麵的行動，隨時準備抵禦劉表的進攻。

當年和劉表的仇怨袁術還沒有忘記，現在更不可能讓劉表壞他的大事。

乾掉囂張的和自己分了袁氏資源的袁紹，讓天下人望歸在自己一人身上，以此來幫助自己實現大業，這是袁術的既定目標。

於是他寫信給郭鵬，讓郭鵬放心北伐，他一定不會讓劉表威脅郭鵬的後方。

與此同時，加大了對江東地區反對他的勢力的打擊，打擊劉繇，打擊陸康，兩線開戰，淮南淮北一帶被鬨得是民不聊生，戰火連天。

而袁術的壓力也是很大。

兩線開戰，要錢要糧，但是征召而來的糧食和錢財遠遠不夠，袁術不得已動用了一些本來打算自己享受用的錢糧來動兵攻打。

本來袁術覺得郭鵬比較有錢，所以還想問郭鵬借一些借了就不用還的那種錢糧來打仗，但是現在郭鵬北伐袁紹，也是需要錢糧的時候，袁術愣是沒好意思開口，就隻好問陶謙要。

陶謙那裡推推攘攘就是不想多給，這樣袁術十分惱火，要不是自己兩線開戰是在騰不出手，他一定要親自領兵攻打徐州，好好教訓一下陶謙這個古板的老家夥。

他的最終目標毫無疑問是稱帝，但是此時此刻的局勢讓袁術十分憂慮。

皇帝還在長安好端端的，自己四麵八方有不少敵人沒有收拾掉，郭鵬和袁紹的戰爭還沒分出勝負，想來會是曠日持久的戰爭。

原本以為時機已到，可是現在一看，時機根本沒有到。

袁術不由得有些灰心喪氣。

可就在袁術灰心喪氣的時候，十一月，郭鵬忽然給他送來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袁紹被他打敗了，袁紹死了。

郭鵬將袁紹的屍體和他的家人打包，一起送到了壽春，獻給了袁術，與此同時還有一些袁紹的日用品之類的極具代表性意義的戰利品。

以及不知道多少數量的金銀財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