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在詹台,一看到葉天,恍惚間就下意識想起了當初還在常青城的那天早晨,一夜昏迷之後,睜開眼睛看第一次看到葉天的樣子。
和現在一模一樣,或者說現在和當初,一模一樣。
還是二十歲出頭,溫文爾雅,似乎看待什麼事情都風平浪靜,閒暇時間總是在讀書或者做一些閒情逸致的事情,就像是一個自由自在的風塵書生。
十多年的時間過去,他們都從少年變成了青年,尤其是石元,現在看起來反而比葉天的樣子要大不少了。
但石元,反而是看見葉天的時候,姿態最低,最誠懇恭敬的那個。
“葉天大哥!”
幾人跨進門檻一步之後,便齊齊停住了腳步,認真深深彎腰行對師長之力。
“快過來坐吧,”葉天的眼睛從書籍之上抬起,起身微笑招呼幾人。
曾經那三年裡,眾人都沒少在這小院裡待著,也沒有多麼客氣,紛紛隨意尋了一處石凳坐下。
“您坐,您坐!”倒是隻有石元在看著葉天坐下之後,才坐在了旁邊,那服熱情的樣子倒是讓幾人都是有些人忍俊不禁。
大家每一次相遇的時候都會拿當年在船上的事情開涮石元,而石元也唯獨就拿這事沒一點點辦法,反駁都說不出話來,或者說,他其實也喜歡拿這事被開玩笑。
眾人隨意聊著這幾年在各自峰間修行發生的事情,葉天則是大多數時候都安靜的聆聽著,偶爾才說幾句話。
幾位弟子最喜歡的便是這樣的感覺,眾人坐著相同高度的石凳,圍坐在一起,其樂融融,輕鬆隨意,不像是如今他們在各自峰中修行的時候,教習先生還有弟子之間有著森嚴的等級差異,師長授課之時高高在上,有著這樣那樣繁複的禮節。
一如當年還在培元峰裡修行時候的那三年中的一個個普通的日子一樣。
閒聊一會兒之後,眾人開始相繼向葉天提出各自在修行之上遇到的問題,葉天為他們一一解答。
一直到夜幕降臨,大家才意猶未儘的起身相互行禮告辭,離開了葉天的小院。
下山的山道上。
“我已經完全看不透葉天大哥的修為了,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這種發現?”高月突然開口問道。
旁邊幾人自然也有這種感覺,紛紛附和應是。
此事當然值得他們驚訝。
畢竟十年先前,他們還在培元峰裡跟著葉天修行的時候,眾所周知葉天的修為天賦極地,修行數年,都卡在最初的階段沒有寸進。
這也是已經流傳遍整個聖堂的一件事,教出了那麼多天才的人,自己本身竟然是個修道白癡,而且境界極低,近乎於沒有。
雖然後來傳說在他們通過入門考核的那天,葉天終於達到了練氣二層,但完全沒有在乎此事。
在聖堂這種怪物天才紮堆的地方,花費了數年的時間,才艱難的從練氣一層突破到練氣二層,實在是一個非常離譜的事情,大家說起來的時候,更像是調笑。
總之,葉天的極低的修為層次和平庸的天賦,都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但如今,十年的時間過去,這些一直在苦苦修行的弟子們卻驚訝的發現,他們看不透葉天的修為了。
看不透修為隻能有兩種情況,一個是比他們高。
但如今在場的幾人裡麵,詹台天賦最好,資源最為豐富,修為境界也提升得最快,如今已經是築基巔峰,即將突破金丹。
其他人也都在築基中期到後期不等。
要知道十年前大家的修為普遍也都才在築基初期而已。
十年的時間能夠到如今的層次,已經是最高的天賦和努力齊頭並進雙管齊下的情況了。
而現在連詹台都看不出葉天的修為,難道說葉天隻用了十年的時間,就一舉超過了所有的天才,達到了金丹期?
這怎麼可能?
按照他先前那個修行的速度,三年多的時間才從練氣一層突破到了二層,十年時間能從練氣二層到練氣三層恐怕都是謝天謝地了,練氣四層是絕不可能。
因為練氣三層到四層還有個坎,當年連詹台都被攔在了這個門檻麵前,葉天就更不用說了。
所以大家想都不用想,就否定了這個念頭。
那麼就是另一種原因了,葉天在這十年間,修成了能隱匿修為的術法。
這事倒是有可能,而且也說得通。
畢竟大家想一想在聖堂這種怪物遍地走,天才不如狗的地方,像是葉天這種,還有教授指導弟子,還有那麼大的名氣,生活在這裡,一定是一種心理壓力非常大的行為。
要是將修為隱匿起來,不被彆人看見,壓力自然會減少一些。
於是幾人都是默默的達成了共識,認可了第二種說法。
“可是……”高月想來想去,還是忍不住說道:“畢竟曾經大家都覺得我們全部通過入門考核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葉天大哥就是做到了。”
“萬一,萬一他真的用這十年的時間,境界突飛猛進,達到了金丹之上了?”她的語氣遲疑,顯然心底裡也覺得這個說法的的確是非常離譜。
“葉天大哥畢竟教導弟子的能力一開始就是顯露出來的,他當初不是隨便就點出了詹台的問題。這就說明他在方麵應該是有天賦的,但……在修行上麵的天賦,已經得到證明了,所以這個說法,還是不太可能,”謝晉搖著頭說道。
“謝晉的話也有些道理……”
幾人議論之間,很快便來到了培元峰山腳下,而後便相互道彆,乘坐自己的小舟返回各自如今所在的山峰去了。
……
葉天的小院裡,自從詹台石元他們走了之後,今天就沒有弟子再來拜訪了。
小院結束了一天的喧鬨,陷入了安靜。
葉天則是在燈火之下繼續看著那本白天還沒有看完的書。
這十年之間,他大多數時候都在閉關修行,謝絕打擾。隻是偶爾才會中斷停歇,而到了這個時候,便會答應那些來拜訪請教的弟子,為他們答疑解惑。
一般這個時間是三天到五天不等,並不長。
因此詹台石元高月等人才會提前約好了一起前來。
既然還是教授了這些先前的弟子,再加上固定停歇的時間也不會影響到修行,教一個也是教,趕一群也是趕,因此葉天也答應了那些先前他並沒有教授過,後來慕名而來的內門弟子。
那一次入門考核的影響實在太大,根本不是幾年幾十年就能磨滅影響的,所以新來拜訪的弟子數量,還是源源不斷,並且因為那些被解決了問題,明悟了謎團的弟子的擴散,影響力反而繼續在穩健的逐步擴大。
而在這十年間,除了修為的飛速增長之外,葉天發現他體內的氣運,竟然也在慢慢的增加。
當然這個提升的速度和程度自然都是極度的緩慢了,也是葉天的感知敏銳,才能發現變化。
現在葉天對氣運的了解還是局限於當年陶澤給他的講述,因此對這種情況的原因也是有些不解。
不過葉天能確定的是,氣運應該不是憑空增長,一定是他做了什麼,才讓氣運會出現,會增長。
因此結合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做過的一些事情,對於這氣運的出現和增長,葉天心中也有了一些猜測,隻不過這些猜測都還虛無縹緲,無法證實。
大約一個多時辰之後,葉天終於將手上的這本書看到了最後。
就在這個時候,葉天突然眉頭皺了皺,隨後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與此同時,小院之外。
葉天居住的小院在一處比較狹窄的山縫之間,前方是那片繁盛的樹林,兩邊不遠處都是垂直的崖壁一直延伸到後方交彙在一起,最後垂直向上,一直通到培元峰高聳的峰頂。
也就是說想要出去進來,基本上也就是那條穿過樹林的小路。
聖堂中的每座山峰之上都有著禁製和陣法,普通的弟子和執事都沒有資格在其上飛行,所以大家要到某座峰去,基本上都是先到山腳下乘坐小舟,然後駕馭飛舟前往。
隻有先生以及更高層次身份的修士,才能直接在山峰之中飛行。
而此時,夜幕籠罩下的培元峰峭壁之上,竟然有兩個身影正在無聲無息間駕馭著風飄搖而下。
最終來到了小院的後麵。
這兩人都是一身黑衣,但其形製樣式卻是完全不同於聖堂中執事普遍身邊的黑色袍子。
他們的修為,都在金丹後期左右。
兩人看著前方安安靜靜的小院,默默的對視了一眼,輕輕點了點頭,而後身形一起輕輕飛起,越過人高的籬笆,進入了小院之內。
從後方的窗戶裡,可以看到葉天正在房間中的書桌前認真看書。
仿佛完全沒有注意到外麵的動靜,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有兩名不速之客潛入了進來。
對這樣的一幕這兩人倒是沒有意外。
眾所周知葉天的修行層次和天賦都極為平庸,如今最多也就是練氣初期,察覺不到兩位金丹修士的行跡也是正常。
兩人見狀,不再遲疑躲藏,身形閃爍之間,便準備進入屋中。
但他們並沒有成功。
因為在這座簡陋草廬的大開著的窗戶上,有兩層無形的靈氣屏障,這兩人迎頭撞在了上麵!
“噗噗!”
兩聲沉悶響聲,靈氣的光澤在空氣之中流轉,兩人隻感覺到一股巨力作用在了自己的身上,接著便完全無法抗拒的倒飛而出,摔在了地上。
“嗡嗡嗡嗡……”
小小的飛蟲自在的飛進了草廬,在窗前盤旋飛舞,仿佛剛才阻攔住兩人的無形屏障並不存在。
“陣法?”兩人眉頭一皺,立刻在心中做出了判斷。
“走!”一人見草廬中的葉天已經後知後覺的起身,向窗邊走來,立刻果斷決定。
兩人毫不遲疑,催動靈氣化作鳳璿將身形托起,驟然飛上了高空,很快便消失在了黑夜裡。
小院裡草廬中,葉天的目光從在黑夜裡遠去的那兩個身影上挪開,輕輕搖了搖頭。
然後伸出了修長的手,徑直從窗框之上撚起了一根通體黑色,細若牛毫的針。
這針是剛才那兩人在窗邊觀察之時留下,上麵明顯淬滿了劇毒。
如果葉天沒有發現,如果葉天的修為不高,那麼隨著時間的推移,這針上的劇毒慢慢揮發,跟著窗外吹進來的風散進屋內,輕則斷絕修為變成廢人,重則失去生命。
“倒是準備得挺周全,”葉天笑了笑,一道靈氣噴薄而出,手中的毒針徹底煙消雲散。
乾掉兩個金丹期的修士對如今的葉天來說已經是易如反掌,他放任這兩人離開,自然是有意為之。
聖堂之中成為先生的最低資格便是修為達到化神期,而這兩人不過金丹,自然不可能是先生。
但他們卻擁有著能在培元峰上自如飛行的能力,視其中的禁製為無物。
此事自然蹊蹺,不難看出這兩人此行背後一定有人指使。
而且那人在聖堂中的地位一定不低。
每座峰上的禁製算是聖堂高級彆的東西,在重要程度上,僅次於最外圍籠罩著整個聖堂所在群峰的巨大陣法。
因此一般人絕對無法做到這種謀劃。
葉天想要知道是誰想要對付自己,有什麼目的。
而費了如此周折的人,如果想要對自己不利,自然不可能一次失手便能讓其放棄。
葉天在最開始察覺到有人從後方的峭壁之上忽視禁止飛下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如此應對。
接下來以逸待勞,看這些人後麵準備做什麼便是,到時候幕後是誰,自然會路出馬腳。
對於遇到這種事情,葉天也是有心理準備的。
聖堂很大,有人的地方自然有紛爭,當初那場入門考核的影響就把葉天一次性架到了頂點。
如今更是以執事的身份,教授那些弟子,雖然葉天不讓他們稱呼自己為師尊,但那些弟子們見到自己便行弟子之禮,向自己問道,這種行為,已然又是在挑釁了聖堂。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更何況在彆人的眼裡,葉天自身隻是一根朽木。
不過不論如何,經過這十年的修行,雖然比起巔峰時候依然差距極遠,但初步的自保能力算是有了。
將窗戶關閉,葉天回到了草廬之中,繼續進入了修行。
……
第二天,從來向自己請教的幾個弟子那裡,葉天聽說了正式入門滿十年的那一批弟子將要離開聖堂,進行第一次行走曆練的消息。
這是聖堂一直以來流傳的規矩了,這一次曆練之後,一般情況下如果沒有什麼意外,還需要在達到化神修為的時候去外界行走曆練一次。
而第二次之後,弟子們便可以選擇真正離開聖堂,去天下闖蕩,或者是回到聖堂做一名先生,繼續修行,教化弟子。
對此事葉天倒是不怎麼在意,按照計劃,在這幾天之後,他還是會進入閉關繼續修行。
但就在這天的傍晚時分,一個不速之客來到了葉天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