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建國坐在手術間的門口。
不斷地擦著汗水。
坐在他旁邊的還有劉建斌,劉建斌同樣覺得很緊張。
他們兩人時不時地看著手術間的燈光。
他們和醫院外那些瘋狂的記者們是不同的。
屋外的記者巴不得搞點國際性的大新聞抓點眼球和熱度,但是他們可不想搞這種國際新聞……
他們隻能默默地祈禱著,祈禱著這位老爺子千萬不能出事……
如果真出事了的話,那麼……
後果是不可想象的。
陸遠同樣也守在手術間外麵。
他陪著王矜雪。
王矜雪表情看起來很平靜,也很淡然,一副對生死看透的模樣。
但陸遠還是從她微微不規律活動的手上感覺她現在其實也是緊張的。
隨後,他下意識地握住王矜雪的手。
王矜雪隨後轉過頭看了一眼陸遠。
陸遠的手很溫暖,很讓人覺得安心。
她笑了笑,示意自己沒事。
“叮!”
這個時候……
當黎明的第一道曙光透過窗戶照進來的時候,手術間的燈終於亮了起來。
當王矜雪看到插滿管子的布蘭多從手術間裡被推出來看著他那起伏的胸膛以後,她心中默默地鬆了一口氣。
手術很成功。
至少不管怎麼說布蘭多並沒有像最壞的情況那樣直接離開這個世界……
人都是有感情的動物,這生老病死的東西真心不是普通人能看淡的,儘管表麵上看起來比任何人都要平靜,但也隻是表麵上的。
王矜雪畢竟跟了布蘭多這麼多年。
陸遠也鬆了一口氣,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不過……
“我說我,死不了吧!哈哈!”
這個時候,布蘭多突然睜開了眼睛對著陸遠等人虛弱地笑了起來。
“我剛才見到了上帝,上帝想帶我進天堂,天堂聖潔而又莊嚴,一切都非常美好,不過我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拒絕了上帝……”
“因為……天堂隻有殘缺的《命運》,殘缺的《月光》,以及殘缺《歡樂頌》,所以我拒絕了,因為我知道我要的天堂不是在上帝那裡,我要的天堂在人間……”
“……”
老爺子說之前話的時候,是看著所有人說的,不過在說到殘缺的時候,他看了一眼陸遠。
他笑得很開心,仿佛一切都是真實的模樣。
在說完這些話以後老爺子被醫務人員推進了休養室。
陸遠默默地看著老爺子被推走的情景,心中泛起了一絲苦笑。
這幾首鋼琴曲……
應該能補全吧?
……………………………………
老爺子很執拗。
他想聽完那首《不朽的樂章》。
在醫院裡休養兩天以後,就想出院了。
可是魚和熊掌不能兼得。
他的心臟已經相當不好了,猶如一個已經老化的機器一樣,已經再也承受不住幾次劇烈的活動了。
想要好好活下去,那就得好好養著,而且那《不朽的樂章》實在是有些刺激。
當醫生將這件事跟老爺子解釋完以後,老爺子默默地看著天邊的逐漸落下的夕陽,猶豫再三以後終於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終於選擇放棄了。
又過了一天後的傍晚,老爺子帶著些許遺憾離開了華夏,離開之前,他緊緊地握著陸遠的手。
然後神情稍微有些激動。
“陸遠!我這輩子,還能聽到吧?”
“能!”
“我希望你能早點,真的,不然我真的要被上帝帶走了!”
“我知道,放心吧,布蘭多先生!”
陸遠看著布蘭多那形容枯槁的臉,以及那雙充滿祈求的眼睛,他終於還是點點頭。
他這些日子將一些深層次的自我催眠術又琢磨了一遍,他覺得自己恢複出來的可能性還是挺大的,畢竟那些曲子都是自己所熟知的,並不陌生的曲子。
布蘭多走了。
在醫生們小心翼翼地照顧下坐上了回國的飛機。
陸遠抬頭看著飛機逐漸起飛,隨後消失在遠處最終不見。
布蘭多是值得人敬佩的,陸遠至始至終都能從他的眼神之中感受到熾熱與期待。
這個是一位真正熱愛的人。
而我呢?
陸遠摸了摸那副醜陋的眼鏡,稍稍猶豫了一下,然後將眼鏡摘掉。
摘掉以後,他對著旁邊的鏡子露出了一個笑容。
當他露出笑容以後,鏡子裡麵的陸遠也對著他笑。
笑起來很真誠,同時也帶著一絲煥發新生的感覺。
他對著自己點點頭。
嗯,也許一個帥字就能貫穿我的一生吧!
………………………………
布蘭多離開華夏以後,媒體又是一陣各種報導,同時各方麵亂七八糟的聲音鋪天蓋地地卷了過來……
但是,這些報道遠沒有布蘭多怒懟華夏鋼琴界那樣的瘋狂,那樣的讓人震驚!
總之……
這件事暫時告一段落。
陸遠在布蘭多離開以後也準備動身回杭城了。
燕影大學已經不太適合他了。
他真心不想自己學個習都被數不清的記者關注,去個圖書館都被跟蹤……
這些完全沒意義。
在陸遠回到燕影大學準備回去的時候,這些鋼琴家也紛紛準備離開了。
《野蜂飛舞》與《不朽的樂章》讓他們非常過癮,他們領略到了鋼琴的另一種魅力。
《羅蘭》已經成為曆史了。
當然,沒在他們離開之前,陸遠不可避免地被這些鋼琴家邀請一起吃飯……
“陸遠先生,我敬你一杯……你很好,真的特彆好,我感覺自己很幸運能夠認識你!”
“彆這麼說,愛德華先生,我也感覺很榮幸能與你們一起吃飯……”
“……”
“陸遠先生,歡迎你來英國做客,我們可以聊聊鋼琴,我們也談談英國的浪漫,以及未來的藝術……我覺得,我們現在象征著一個時代……一個,無法磨滅的時代……為了時代,陸遠先生,我們乾杯!”
“乾杯,肯尼迪先生!”
“……”
“陸遠……來,我們喝一杯……”
“好!”
“……”
酒桌上。
王矜雪默默地看著陸遠一杯一杯地喝著紅酒。
她搖搖頭輕輕地將解酒的湯放在陸遠身邊。
陸遠酒量並不好喝不了多少,不過看今天的架勢,陸遠得喝很多酒。
陸遠確確實實喝了很多。
呆在燕影大學的這兩個多月的時間,他發現自己的心態真心變化了不少。
至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那種對這個陌生世界的拘束感,緊張感,不安感已經完全不見了。
他開始融入和適應這個世界!
他一杯一杯地喝著。
完全不擔心自己喝醉酒。
反正……
有王矜雪在自己旁邊,就算自己真喝醉了,自己真的斷片了也完全沒有任何的問題不是?
王矜雪會將自己帶回家的。
嗯……
有老婆的感覺真好,真安心。
喝著喝著,陸遠意識開始模糊了起來,整個人也開始有些斷片了……
看著這些穿著燕尾服,一個個看起來優雅的鋼琴家們……
他突然笑了起來。
笑得很怪。
“我突然……我……突然有一個非常好的提議,真的,你們要聽嗎?”
“陸遠先生的提議?”
“說吧!什麼提議!”
“對。”
“……”
陸遠站起來,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他搖搖晃晃地走到前方的舞台旁,看著舞台上麵的一架鋼琴曲。
他又突然笑了起來。
笑得很開心。
也很燦爛。
然後……
王矜雪怕他會砸了這鋼琴,連忙跟上去。
“你在鋼琴旁邊……”
“矜雪,我沒事……我……不會砸鋼琴的……”
“……”
看到這一幕的時候。
眾人突然再次激動了起來,幾個鋼琴家瞪大了眼睛!
他們看到陸遠默默地坐在凳子上,輕輕地摸了摸鋼琴,鋼琴鍵發出一陣輕輕的,悅耳的聲音。
難道……
他又要創作什麼新的鋼琴曲嗎?
所有人瞬間感覺到了窒息。
但是,陸遠在摸了摸以後轉過頭,繼續看著所有人……
“這是一門藝術……我……真誠的,真心地問你們一句,咳……你們能幫助我嗎?”
“……”
聽到陸遠的聲音以後,這幾個鋼琴家更加激動了!
所有人都拚命點頭有幾個甚至準備跟助手手自己暫時不回去了……
場麵突然沸騰與喧囂了起來。
陸遠需要他們幫助!
那代表著什麼?
代表著新的鋼琴曲會在這個晚上誕生嗎?
“謝謝,謝謝大家……我……我的一部電影《海上鋼琴師》,準備過段時間拍攝了,裡麵有一些鋼琴家,我覺得大家都很符合這部電影裡麵的角色,我希望大家能幫我一起共同演好這部電影……我希望在場的各位全部能來我的電影裡麵客串一個角色……”陸遠長長舒了一口氣,終於將心理話全部說了出來。
說出來以後,他笑得很燦爛,同時也很開心。
“???”
“……”
“……”
懵了。
這一刻……
舉杯的鋼琴家們杯子停在了半空中。
激動的人表情突然變得很怪異……
愛德華更是宛如見鬼一樣看著陸遠,他猛地搖搖頭,他甚至覺得自己聽錯了。
場麵一度非常尷尬,一度非常安靜……
“噗!”
正在喝酒的劉建斌噴了!
他噴酒的聲音在這個場合裡看起來異常地響亮。
陸遠……
這操作……
還真是鶴立雞群啊!
旁邊的王矜雪深深呼了一口氣。
她看著陸遠。
這人……
竟然想將這些世界級,不對,是世界頂級的鋼琴家當成你《海上鋼琴師》的演員?
陸遠你還真敢想啊!
王矜雪捂著臉頓時覺得有些尷尬。
這人喝了酒還真是啥事都乾得出來!
這個時候……
“那個……矜雪,你有帶合同嗎?帶了的話,多複印幾張,嗯……這裡的鋼琴家都要的,嗯……還有其他人也要,要不,先複印個一百份吧?”
陸遠感受到鴉雀無聲以後,他悄悄地轉過頭看了一眼王矜雪,小聲地湊到王矜雪耳邊問道。
王矜雪已經在風中淩亂了。
這人……
要乾啥?
看他的模樣,他似乎就想當場將所有人都簽進他的《海上鋼琴師》劇組裡……
“沒有……”王矜雪深深呼了一口氣。
“哦……”陸遠遺憾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