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死後殘念就有這種威力,這要是生前,那又該強到什麼地步?
這就是,長生之仙?
王升跳出雷光閃後立刻靜伏不動,身周血汙繚繞,卻是瞪眼注視著眼前正緩緩遠離的另一段‘血礦’。
這一瞬,王升的心跳幾乎停止,眼眶之中出現少許血絲……
直到他感覺到遠處傳來激烈的法力震動,這才抬手擦了下額頭的冷汗……
還好,這位大佬並沒有追殺過來。
但現在,自己卻是不能跑動了。
王升低頭看著自己的腳踝,那朵黑焰依然在輕輕跳動,而自己腳底板不知何時裂開,些許鮮血在向外流淌著。
此時,他當真是從未有過的狼狽,不說在血礦中被困了這麼多年,衣衫襤褸、發須亂糟糟的,就說自己的精神狀態,也已經在隨時可能崩潰的邊緣。
‘還好師姐看不見。’
王升嘀咕了一句,緩緩的呼了口氣,靈識向上散開,看到了血礦上方爆發的大戰。
兩名天仙暫時敵住了這強悍的金仙骸骨,似乎是要將金仙的殘念之力耗儘,從而奪走那把大劍和仙甲。
自己該如何脫身?
王升開始思索這個問題。
若是條件允許,他自然會收拾起天庭舊將的屍身。——比如,這大佬砍翻了此地的天仙和真仙,隨後力量耗儘,王升自然會站出來。
但現在,王升連近身都做不到。
這金仙的殘念是如此強橫,執念之深更是令人欽佩,但現在的情況,已經很難收拾起金仙的屍身了。
接下來,最有可能出現的情況,就是金仙殘念之力被天仙門的高手耗儘,隨後奪寶、毀卻這金仙的屍身……
若說此時天風門的兩名天仙將這金仙殘念‘正麵敵住了’,其實也不太恰當。
畢竟砍和被砍之間,還是有主動與被動區分的。
此時金仙骸骨是以那龍長老為目標,手持巨劍不斷劈砍;那龍長老左手持鞭、右手握長刀,自身修為完全爆發,一次次抵擋金仙骸骨的攻勢,卻是被壓製的根本無法反擊。
而那個中年道長,也就是天風門副門主季厲跳到了空中,連連催法,駕馭法寶不斷轟向這白骨。
在周遭元力不充沛之地,咒法、符籙的威力會少許多;經常鬥法廝殺且活下來的修士,也習慣了用法寶和仙力直接砸人,這種方式雖然少了些精妙之感,但起碼能發揮出自身十成十的修為。
事實上,修為邁入真仙境之後,最穩妥的鬥法方式就是用寶物砸人;像劍修拿著劍悶頭往前衝的,實在是少數,本身就有些吃虧。
不然,文曲星當年為何要創立禦劍之術?
且說這兩名天仙堪堪攔住了金仙骸骨,不用他們兩人招呼,原本就已經退到了大陣邊緣的那群天風門的真仙、仙兵,立刻就要朝著大陣之外閃躲。
他們親眼所見,副門主和龍長老在礦坑中衝天而起,而後便是整座血礦被血光穿透,一道道巨大的劍芒橫切豎斬之下,這座巨大無比的血礦竟直接被切成了十幾份……
隨後,那團黑、紅、金互相摻雜的光影衝出,凝成了一具魁梧的白骨,提著大劍、穿著仙甲,散發著幾乎要毀滅這片蒼宇的無儘怒意!
幾乎隻是瞬間,這妖魔就毀了這座規模龐大的血礦;
待己方兩位天仙境高手被追上,己方這兩位高手已是不得不反擊,但聯手強攻,卻完全落在了下風。
副門主季厲看似攻勢凶猛,實則一應法寶、神通,儘皆被白骨身上的仙甲抵擋;
甚至這妖魔都不去多看站在那不動的季厲一眼,隻管強攻此地天風門的最強者。
天風門中,資曆最老的龍長老看似抵擋住了這隻妖魔的猛攻,但任誰都看出來,這位龍長老以人形硬抗對方攻勢,自身卻是在節節敗退。
這般情形之下,天風門的真仙與仙兵如何敢在大陣之內停留?
當下,便有幾人悄悄開啟大陣溜了出去,隨後是更多仙人效仿,仙兵們跟著知曉破陣之法的真仙躲去了陣外……
片刻之後,隻剩三分之一的仙兵還傻愣愣的停留在原地等待副門主和長老的命令。
但他們並不敢再退走,隻是躲在陣外比較有安全感,畢竟之前幾次劍芒刮到陣壁,大陣雖然劇烈顫動,卻也總歸是抗了下來。
至於那些被扔在陣法之中的散修礦工、鑿壁工隻能絕望的躲在陣壁附近,不知道自己究竟會死於誰之手,妖魔與天風門,對他們而言,都相差不多罷了。
激鬥還在繼續,那白骨攻勢越發凶猛,各處仙力爆湧,時而兵刃碰撞爆發出的衝擊波,化作狂風在大陣之中肆虐。
血浪滾滾,怒吼陣陣,龍吟不絕於耳。
白骨攻勢如火,那把巨劍在他手中就如鴻毛一般,根本看不出半分重量,但每一擊都似乎要將此地乾坤擊破。
它用的招式,在王升靈識探查之下,像極了傳說中的‘砍柴劍法’,看起來毫無章法,隻是強攻猛攻。
但隻是如此,天仙境的妖修龍長老就已是難以抵擋。
忽見那白骨舉劍躍起,手中巨劍燃著黑紅焰火,隻是簡單的舉劍豎斬,那龍長老卻根本無法閃躲,隻能運起仙力抵擋。
巨劍斬落,一層層仙力凝成的光壁破碎,龍長老左手的長鞭卷向白骨腿部,右手橫刀,正麵迎擊巨劍劍刃……
光芒爆湧,仙力與血煞亂竄。
王升向外探查的那股靈識也被直接撕碎,等他再次用靈識探查,依然是見那白骨追著龍長老在砍,龍長老右手的袖口被劃破,雖然許多動作狼狽了些,但依然沒有受太大的傷。
這條蒼龍,當真也是有幾分本事在身。
龍長老低吼一聲:“這殘念怎麼都這麼強!”
季厲忙道:“龍長老,咱們不如先脫身?”
“格他老子的!龍爺我還撐得住!”龍長老老臉漲紅,手中長鞭舍了,左手掌心飄出一隻三角狀的龍鱗,這龍鱗光芒閃爍中化作了一麵盾牌,被龍長老提在手中。
大劍砸來,這次是盾牌向前迎擊,劍盾相交,又引發了乾坤動蕩。
王升這股靈識再次被撕碎,卻聽到了龍長老那聲大罵:
“這怎麼脫身!它鎖了你我的神魂印記!那些兔崽子,快發信求援!”
求援……
王升眉頭一皺,盯著自己腳踝處燃燒的火焰,一時間有點不知該如何破局。
‘陣法之外。’
瑤雲突然在王升心底說了句,王升隨之抬頭看去,看到了在陣壁之外,那幾名目光緊盯著自己的仙兵,以及一名中年文士……
行吧,這個時候自己的行蹤還暴露了。
現在跑是個死,說不定還會把金仙殘念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平白給天風門的高手緩一口氣;
不跑,自己此時依然被困在大陣之中,現如今血礦都被金仙殘念幾劍劈了,算是已經沒了藏身之所,等後麵天風門支援到了,或是金仙殘念支撐不住了,自己也是個死……
一個刻著死的枷鎖,就這般套在了王升的脖頸上,嚴絲合縫,沒有給他半點喘息之機。
王升道心略微一歎,泛起了少許頹然,突然就覺得自己被抽空了渾身力氣……
自己在這血礦中掙紮了這麼久,確實已經太累了,這麼苟延殘喘下去還有什麼意思?這樣的情形,其實之前並不是沒有想過。
他的自信,百分之八十,都是基於自己能在這個環境中不斷向前修行,可現實卻是,自己被鎖在了瓶頸之中,幾十年難以寸進。
負劍而行至今,不曾有愧對,自己這短暫的修道之路,也算圓滿了吧。
王升緩緩歎了口氣,目光中的光芒漸漸黯淡了下去。
‘師姐……’
‘師姐還在等我回去!’
咬了下舌尖,王升強行提起一份精神,雙目之中泛起了些許鬥誌,攥拳站了起來。
一定能想到破局的辦法,一定能活著回去……
若是無法脫身,那也要殺幾個天風門的真仙!為今後地球修道界向外走,掃平幾顆石子!
如此,才不會負地球修士之名!
在這裡平白等死算什麼男人?
就算是麵對天仙、麵對那條巨大無比的蒼龍,麵對金仙殘念,自己並沒有一絲勝算。
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自己也要將刀山扒開,將火海衝碎,去問一問這蒼莽寰宇,問一問蒼生命運的主宰,問一問此世大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活!
‘瑤雲!’
‘我在,’瑤雲的回答相當果斷,此時也被王升激蕩的信念帶起了情緒,‘放手一搏便可,是生是死,我總不會讓你獨身一人。’
‘謝了,’王升笑了笑,隨後在原地來回踱步。
很快,他像是下意識問了句:‘天庭仙人,有沒有互相辨認彼此身份的辦法?’
瑤雲答道:‘並沒有特殊的辦法。’
王升眨眨眼,‘我剛才問了什麼?’
‘你……’
“就是這個思路!”王升雙眼光芒大作,“瑤雲你快想,天庭有沒有什麼流傳很廣,確保這位大佬知道的詩詞、歌謠、宣傳口號!尤其是紫薇帝君提出來的!”
‘你想做什麼?若說詩詞也是有些的,紫薇帝君才情過人,隻是我都不太記得……我倒是記得在反攻之前,紫薇帝君說的那幾句話……’
“就是這幾句,一字一句告訴我,口氣、神態儘量模仿帝君!還有這位星君全名是什麼?再給我一個天庭武將的小官職全名!”
瑤雲立刻給出答複,王升提了一口氣,朝著一旁走了兩步,靈識感受著那邊激戰的情形。
“拚了!”
王升一咬牙,當下就要施展赤羽淩空訣,但他剛要屈腿彈跳,耳旁突然聽到了傳聲呼喊。
“王升!此正是絕佳時機,你我聯手去製住一名真仙,拷問他破開禁製之法,咱們定能從側旁衝殺出去!”
王升扭頭看去,頓時看到了藍慧琳站在對麵,此時正帶著幾分喜色的注視著自己。
血礦底部被金仙殘念一劍切開,此時已經與藍慧琳那段隔了數十米。
“你想辦法先脫身吧,”王升轉過身,露出了自己腳踝上的黑色火焰,“我今日估計是走不得了,抱歉,也算我食言了。”
藍慧琳略微皺眉,“不可解嗎?”
“不可解。”
“道友,保重。”
藍慧琳倒也果斷,目光流露出幾分不忍,對王升做了個道揖,隨後緩緩後退,身形隱入了底部通道之中。
王升特意等了少頃,等他感受不到藍慧琳氣息了,這才運起自身仙力,引動自身全部靈識。
元神之力全力爆發,但王升卻隻是為了用古調喊出幾句話語:
“你我本可在此界苟延殘喘一世,待外風平浪靜再踏出此界!
但我們等得,天庭等不得,那些流亡各處的袍澤等不得,那些供奉天庭的無數生靈等不得!
仙帝雖死,你我卻生!
你我不死,天庭便存!”
道道聲浪蕩漾開來,那白骨的動作突然頓住,靜靜承受著一道道流光轟擊,身上的黑火卻在輕輕顫動。
‘你我不死,天庭便存……你我不死,天庭便存……
帝君……
誰!誰在此地!’
白骨身周黑火暴漲,但額頭自鼻梁處卻沒了多少黑色火焰,反而散發出了淡淡的仙光。
“誰!”龍長老低頭喝罵,“誰說的這幾句話?!會說你他娘的還不多說點!”
血礦之中,一團火光升起,映入了躲在陣壁內外的修士眼中。
白骨豁然轉身,死死盯著這道火光,一股有些狂暴的仙識對著火光湧去。
‘何人!你是何人!’
王升從火光之中跳出,身形急速上衝,還在空中高喊:“末將乃陽明貪狼星君帳下,領天門巡查副統之職!特來相助亢金星君脫困!”
‘哈哈哈哈!’
那白骨舉劍大笑,連說三個‘好’字;
正此時,兩道流光突然砸向了王升所在,卻是季厲直接出手要將王升滅殺在此地。
但這流光還未落下,白骨左手一掃、一抓,這兩道流光頓時被他隔空攝來,卻是一方印、一青鼎,在白骨麵前懸浮一瞬,便被那把巨劍斬成碎片。
而後慢慢抬頭,身周黑炎再次暴漲,如狼煙一般。
‘敢傷我天庭將士!找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