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團的確走上了要脫離微拓的道路,溫曉光還在上海就聽說了美團的C輪融資排除了微拓投資部的消息。
他在自己中海的家裡獨自消化,並預估著這個特殊信息會帶來的影響。
C輪融資的消息現在還沒有對外宣布,不過中國人做事是這樣的,在正式宣布之前,其實早就開始做了。
美團選擇了阿裡巴巴。
投資參與方中的泛大西洋資本和紅杉資本都是純粹的風險投資商,他們做這種生意是本職,為了賺錢,而另一個跟投方阿裡巴巴顯然是對生活服務領域有戰略期望。
其實早在2011年美團就拿過阿裡的五千萬美元,或許是阿裡的支持才叫王興敢於拒絕溫曉光,相比起來,那還是個更粗的大腿呢。
年初的時候,有媒體報道過微拓麵臨的問題,與美團的私下不和成為其中一種,不過那會兒並沒有確鑿的信息,而且因為whatsapp收購案,導致新聞媒體的目光完全轉移。
但在即將到來的5月份,隨著美團C輪融資的消息放出,而名單上卻沒有微拓時,這家30億-40億美元的移動互聯網公司會成為人們承認的頭一個對移動互聯網教父說不的挑戰者。
這時候微拓是該切斷對美團的流量支撐嗎?
這樣做略顯霸道,對於其餘的生態鏈上的企業來說,雖然是一種震懾,但也叫人心裡頭打鼓,是不是以後得罪了溫曉光,自己就沒好日子過了?
又或許是繼續維持著現狀,安靜看對方表演?
這樣的話,會不會又過於軟弱,到時候誰都不把微拓當一回事,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了。
這兩種應對其實都不是最優選擇,不過讓溫曉光沒有想到的是,王星選擇來中海見他。
這讓他想起,原時空中此人曾在倒向騰遜之後趕赴杭州,他覺得滴滴、快的合並在前,美團和大眾的合並應該也能被接受,然後實際上並沒有,從此阿裡美團開始交惡,阿裡在當年11月正式退出美團。
現在不過是對象換了,但人還是那個人,他要來拜訪,溫曉光就讓他來了,而且還在他來之前,把付與萱叫過來,他們一會兒得一起出去。
等到付與萱來了,他告訴她說:“有一件事告訴你,美團的C輪融資,沒有我們,因為這個事,他一會兒會來做解釋,時長不會超過半小時,不耽誤我們的行程,你如果覺得敏感,可以暫時回避。”
付與萱一聽就知道溫曉光的心思不是那麼簡單,如果真的想讓她回避還叫她過來乾什麼?
這很明顯是要逼著她選邊。
但聰明人做事情很講究細節,
他並不會讓你感受到他的霸道,而是給了你‘回避’的選擇。
當然,如果回避了,之後的後果就不好說了,
尤其是她並不能確定微拓對於美團的動作烈度到底多大。
而如果沒有回避,那麼即使離職了,她也依然算是溫曉光比較信任的人之一。
這就是和領導相處壓力大的地方,你不能聽他說什麼,要聽他沒說什麼,不夠聰明的人,往往被領導舍棄了還不知道為什麼。
溫曉光表現的一切如常,端著杯茶,在陽台上感受春天陽光的美好。
付與萱心思敏捷,即使之前心思有變,但在壓力下還是下意識的回答說:“我沒什麼好敏感的了,現在什麼權利都沒有,聽到再爆炸的消息也隻能是當新聞一樣看一看而已。”
陽光照得溫曉光微笑眯著眼,他點點頭,“行吧,那你也聽聽他說什麼。當個樂。”
這會兒就沒什麼商業機密的說法了。
“你會怎麼做?”付與萱還是好奇,而且她覺得自己留下的決定讓她有資格這麼問。
其實在溫曉光看來,她這個問題隱含著某種‘申訴’,即我如果拒絕了對方,那麼能否被信任呢?
溫曉光回答了這個問題。
“你還記得早期我一再拒絕阿裡巴巴的注資麼?”
付與萱點頭。
“我記得,馬雲和你談過不止一次,最終他們也算是得到了想要的流量資源,但卻是用你的方式。”
“是,其實電商和社交的合作是很契合的,對於社交來說,電商是一種變現模式,對於電商來說,社交是一個流量源頭。早些時候阿裡和騰遜始終無法牽手,那是大公司的相互競爭,但對於微拓來說,一直拒絕它,則是因為阿裡的投資不良記錄。”
“你應該能發現,阿裡所投資的每一家企業,他們都傾向於控製。因為他們商業邏輯的核心是電商,今天涉足諸多領域,隻是因為要為電商鋪設基礎設施,15年下來的這個習慣使得電商外圍的一切都要為電商服務,包括社交。”
“我拒絕阿裡,就是不想被控製。所以你問我對美團怎麼做?”溫曉光搖搖頭,“我不會做什麼,我會看著它進入阿裡的懷抱,看著它麵對一個比我們控製欲還強的資本,看著它再和那個資本鬨僵,而且這個時間不會太久。”
付與萱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驚訝道:“所以你反而會和阿裡聯手了?”
“當然不是,”溫曉光擺了擺手,自信的說:“是阿裡會找我們和他們聯手。要麼我們兩家一起把創始人的那點權利給拆了,要麼他們出錢、扶持碑網、我出流量支撐,我們兩家一起把創始人的那點倔強給拆了。”
“也有第三種可能,王星覺得獨扛兩家壓力太大,最後向現實妥協,屈服於阿裡,但那是一個笨蛋的選擇,因為作為投資者,我們比阿裡寬容多了。”
這幾乎是邏輯內可以推斷出的可預見的未來。不過其實第三種不太可能,這個富二代是非常強硬的,妥協隻能是他最末位的選項。
“我估計沒有人會想到你是這樣看待這問題的,外界都在等著你采取什麼措施呢,但你卻在看一年之後。”付與萱聽完了之後心中大驚,她是真的無法理解溫曉光的獨特思路,怎麼會有人這麼看待問題呢?
而從這個推斷來看,王星的未來怎麼都不會好。
“他樹敵太多了,和大眾點評的競爭還沒分出勝負,惱了我,又染上另外一條惡龍,最後估計隻有騰遜給他兜底。”
可是因為微拓,騰遜已經不那麼強大了。
付與萱有些後背發涼,“不知道為什麼……聽你這麼一說,感覺接下來兩年的形勢就很清楚明白了。”
“看他來說什麼好了。差不多該到了。”
王星進了屋子看到付與萱是非常意外的,“付總也在啊。”
“我哪裡還是付總,溫總到了中海我來找他聊聊的、”
溫曉光說:“來坐吧,我聽李一丹是說,這次排除微拓在外的原因,你是要來親自解釋的,你的解釋是什麼?”
其實真實的理由很簡單,微信流量本身就有一種軟控製,而如果再接續出讓股份,微拓到時候聯合個什麼其他的投資者,就會讓他的局麵非常被動。
所以就是保持獨立性而已。
當然,或許有一種對微拓‘吝嗇’的反擊。就是說你再不支持我,我就不跟你玩了,或者說,沒有你,我一樣融得到錢。
“這其實也是我們創始人之間的共同決定,我們希望的合作是一種平等相待的相互合作,但是因為之前的一切不順利,使得我們產生了一些疑慮。但是我們並沒有對溫總失去信心……”
溫曉光打斷了他,“又不是新聞發布會,你不必說的這麼含義隱晦,你就說你這麼做的真實目的是什麼,想要得到什麼,可以付出什麼?”
付與萱裝著喝茶,不關她事。
“我們希望微拓能給予我們更多的資源傾斜,尤其是外賣領域,希望溫總可以做一個選擇,並且選擇我們。”
這孩子不聽勸,非要做外賣,要和餓了麼死磕。微拓不答應,就說微拓違反了當初承諾的‘不乾涉經營’的原則。
所以此次多少是有些不滿,這些就不必逼著人說出口了,話講清楚也沒意思,互相明白就好。
溫曉光沉吟一聲,說:“我也說的直接點。你對我有疑慮,我對你也有疑慮,我怎麼知道,在把所有寶都押你身上之後,你不會繼續像今天這樣呢?美團引入了支付寶的支付入口,甚至還要自己做支付,你要我怎麼相信你呢?”
“溫總,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支持美團能讓微拓的投資獲益最大化。”
溫曉光笑了,“我在餓了麼已經擁有很大的利益了,我們是最大股東,怎麼可能不支持他?你做在我的位置也是阻止王星做外賣,而不是舍棄餓了麼。”
“既然如此,那我想我們可以保持目前的合作關係、”
“你真這麼想嗎?”
“當然。”
溫曉光沒想到這個人胃口還挺大,啥都想要,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一切都不變,默許了他們把支付場景開放給了支付寶。
“你來解釋,至少要給我點什麼吧?你這哪叫解釋?”溫曉光直接對他說,“我不是要威脅你,但是真的這就算解釋,那微拓或許就太好欺負了,不是嗎?”
“這是公司發展的分歧,當然不涉及威脅或者欺負,溫總你彆多想。”
溫曉光說道:“微拓對於親密的合作夥伴,流量資源是支持,但你這麼做,我彆無選擇,我會向你收費的,否則微信無法繼續支持你。”
王星本來嚇一跳,他不能接受與微信脫鉤,這會嚴重影響資本市場對美團的信心,長期來看,這個困難可以克服,咬牙就過去了,但短期會直接影響融資。
然而如果隻是收費的話,
大概是他預想中微拓比較輕度的反應了。當然,麻煩在於他無法預知微拓繼續留下到底打算著什麼,這是一個隱患。
但是溫曉光則另有考量,他才不會在此時退出股份,退出了再拿回來就麻煩了,留著,說不定在阿裡也對它不滿的時候能起作用,而且繼續持有未來賣出,也能獲益更多。
現在退出,換出現金,的確會對這家公司的現金流安全構成挑戰,但是這隻是小痛一下,而他不滿足於此。
“溫總,想要怎麼收費?”
“流量難定價,市場上也無定價標準可以遵循,它是一種支持。我隻能說,如果你總是在變著法子惡意稀釋微拓的股份,這個價格就不會低,我希望你能真正明白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