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一下！”巡回護士披著一件無菌衣，拖鞋上戴著鞋套，趿拉著走出來。

一次性塑料鞋套嘩啦嘩啦的響著，她知道這是和患者家屬交待病情，便招呼一名家屬跟著去叫電梯。

“老人家，您離遠點，彆碰到。”鄭仁笑嗬嗬的與老人家說道，“可能有幾天看不見您老伴，彆著急。您找地兒歇著，估計3-5天就能看見了。”

“嗯，看了一輩子，早都看膩了，不想不想。”老人家點了點頭，被兒孫扶著去椅子上坐著。

鄭仁拍了拍郎主任的肩膀，“郎主任，換衣服去了。”

郎主任低著頭跟在鄭仁身後去了樓上的更衣室。

“家裡麵亂糟糟的，最怕就是這種半大小子。”蘇雲說道：“怕是正在吃雞，被家裡人從南山拎到帝都來，一心的不高興。這種半大小子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吃雞，他才不管自己做的事情會有什麼影響。”

鄭仁笑了笑，他覺得蘇雲已經接觸到了事情的本質。

這是極有可能出現的情況，像是在海城自己就遇到了一個一心玩遊戲的女患者。

一般直係親屬就算是想要發作，隻要還有一絲神智就會隱忍下來，等事情塵埃落定後再說。

畢竟患者在手術室裡，所謂投鼠忌器的心理大家都有。

在手術室門口就打起來，這麼多年鄭仁也隻見過一兩次，屬於極特殊的情況。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也算是郎主任運氣不好了。

“老板，在手術前，你怎麼就確定要延遲關胸的？”蘇雲這時候開始追問道。

對於他來講，這件事兒才是最大的事兒，至於郎主任那麵根本不予以理睬。

“我沒說一定要延遲關胸，隻是一種可能，讓老趙幫忙聯係一下。”鄭仁道，“有備無患，你平時不是這麼做事兒的？”

“切。”蘇雲鄙夷的說道：“你當時的態度就是！”

“太唯心了。”

“是看超聲心動的影像做的判斷麼，心臟有腫大，不是心包積液導致的，而是……”

“換衣服回去準備交班了。”鄭仁笑著說道，忽然想起一件事兒，見郎主任脫掉上衣的時候動作略慢，手隔著隔離服在臉上劃拉著，他猜想這位應該是在擦眼淚，不想讓自己和蘇雲看到。

“郎主任。”

“嗯？”郎主任腦袋還在隔離服裡麵，回答的聲音悶乎乎的。

“著急回去麼？不著急的話下午帶你看樣好東西。”鄭仁笑著說道。

郎主任把隔離服脫下來，前胸後背的紅色皮炎區域看著蠻嚇人的。

“鄭老板，什麼好東西？”郎主任從內而外的透著一股子虛弱、疲憊。折騰了一夜，這時候事情解決全身都放鬆下來。要是有可能，他想倒頭就睡。

這也就是身在帝都，沒有機會。他已經做好準備，回南山市洗個澡，好好睡上一覺回回血。

可是在這時候鄭老板卻盛情邀請自己，郎主任有些詫異。

“朋友剛送了一套設備。”鄭仁笑著說到，“把介入手術的術者從手術室裡挪到手術室外用的。”

“……”郎主任怔了一下。

我勒個大槽的！

這特麼是夢想成真了麼？做介入手術的醫生最怕什麼？

吃線！

自己這一身的放射性皮炎證明了這一點，哪怕是有鉛衣、鉛裙、鉛眼鏡、鉛頭罩，那都不夠。

怎麼防護才能不吃線，是介入手術的重中之重。

不過再防護也不行，自己就算是小心的了，乾的年頭多了，依舊會有放射性皮炎。這還是小事兒，隔壁醫院為什麼介入手術壓根就沒開展起來？

因為南山市另外一家醫院開展循環介入手術的時候沒過兩年，主任就得了淋巴癌。

頓時所有醫生如鳥獸散，好像介入手術室就是地獄一樣，壓根碰不得。

南山市是縣級市，不大不小，醫療圈裡瞬間就傳遍了。所以除了人民醫院以外，其他醫院都對做介入手術相當抵觸。

可要是把術者挪到手術室外……隔著厚厚的鉛板，手術似乎也沒那麼累了。

郎主任頓時精神起來。

剛剛還說回去辭職去南方的事情也忘的一乾二淨，他眼圈還微微泛紅，可是目光卻變得極為犀利。

看郎主任表情的變化，鄭仁笑了笑，“剛拿到的機器，我和蘇雲正在試著做。還有一些參數、用法需要調整一下。”

“鄭……老板，這是真的？”郎主任還是不敢相信。

達芬奇手術機器人哪怕是沒見過，也都聽說過。不過這玩意到底有沒有用，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真的。”鄭仁笑了笑，“要不麻煩你在我們值班室先睡一覺，等我上午的手術做完，下午參觀一下？”

“好，好，好！”

郎主任一連說了三個好字，迫切的心情溢於言表。

鄭仁就知道是這樣。

其實也怨不得這位郎主任，講真，他遇到事情的時候處理還是有辦法的，算是一位臨床經驗相當豐富的醫生了。

全國這種人也不多，至少能排進一千名以內。

想要培養出來這麼一位手術醫生，沒個千八百的患者喂手術室絕對喂不出來的。至於出了問題之後的處理經驗，也至少要十台、八台失誤手術術後反思總結才行。

麵對職業損傷，沒人給補償。

從前還能用一些灰色收入來說服自己，前半輩子用命掙錢，後半輩子用錢買命。但現在連掙錢都沒有了，不去南方、不去私立醫院還等什麼？

鄭仁隻是順手，讓郎主任看一眼現有科技，以後要是機緣巧合的話可以合作一下。至少張琳主任那麵可以與郎主任合作，給南山市保留一些火種。

至於火種這種事兒，鄭仁也不會多想。自己隻是一個小大夫，隻要做好手頭的事情就夠了。

今天機緣巧合，郎主任前胸後背的放射性皮炎是那麼刺眼，正好趕上了，就讓他參觀一下。

反正機器也看不壞，就當是自己的一次宣傳，畢竟郎主任也是2點精力值不是。要是他能回去帶著更多人開展，那意味著距離完成老羅切的要求又進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