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做什麼？

孫超不懂，他看了眼術區，又看了一眼心電監護，一臉懵逼。

鄭仁說完，一伸手，兩個紗布條落在手裡。他小心翼翼的講一個紗布穿過主動脈，交給一助的蘇雲。另外一個紗布條穿過上腔靜脈，交給二助的趙雲龍。

向左牽拉主動脈，向右牽拉上腔靜脈，準備將肺動脈與上腔靜脈遊離開。

“稍等一下。”鄭仁眯著眼睛看微量泵的劑量，15.5″後，鄭仁道，“異丙腎加速，10ml，蘇雲、老趙開始牽拉。”

蘇雲和趙雲龍微微用力，暴露術區，心電監護像是瘋了一樣開始吼叫起來。

嘟嘟嘟的報警聲如同疾風驟雨一般，在四周響起。手術室裡頓時變的忙碌而淩亂起來。

此時好運來的歌聲都變得微不可聞。

鄭仁沒有理睬呼吸機、監護儀的報警聲，他一隻手拿著止血鉗、一隻手拿著鈍剪刀，開始遊離主動脈和上腔靜脈。

手幾乎沒有動，隻有手指以及止血鉗、鈍剪刀在動。孫超都看傻了眼，這速度，可太快了！

手術做的真特麼牛逼！

隻是患者心率瞬間下降，心臟搏動越來越弱，還來得及麼？

“腎上腺素1mg，鹽水5mg，靜脈注射！”鄭仁一邊做手術，一邊說到。

隨即老賀手邊已經抽好的腎上腺素推了進去，極速。從鄭仁開始說話到推完，都沒用5秒鐘。

“異丙腎的泵，提到一小時30ml！”鄭仁道，“腎上腺素再推一支。”

老賀沒有質疑這麼大的用藥量可不可以的事情，他點了幾下，把速度提升到30ml/H，隨後又推了一支腎上腺素。

隨後老賀招呼巡回護士，繼續打腎上腺素的安瓶。

5支……好像數量不夠，老賀趁著鄭老板在忙著遊離，又打了幾支腎上腺素放在麵前備用。

這玩意也不貴，浪費就浪費，總比到時候手忙腳亂，耽誤鄭老板搶救要好。

幾毛錢的藥和一條命比，怎麼選擇很明顯。

老賀手邊像是子彈一樣，排著一排抽好的腎上腺素，隨時準備推注。

手術室裡，隻有一個聲音出現。

鄭仁的話語聲混雜在監護儀和呼吸機的報警聲中，像是海浪裡的礁石一樣，巋然不動。

接連不斷的腎上腺素推注，才勉強穩定住心率。

鄭仁用最快的速度遊離出右肺動脈約3.5cm，隨後開始遊離右肺動脈近端後壁。

孫超眼睛都看直了，這手術做的像是飛起來一樣。

此時他把自己代入，假如說按照之前所想的那樣進行取栓手術，怕是剛剛一碰血栓栓子，抽吸1秒，患者心跳就得停！

然後開始大搶救。

時間就在大搶救中一點一滴的流逝。

12cm的血栓栓子，沒三五個小時是抽不乾淨的。關鍵問題在於這個患者，她能挺這麼久麼？

肯定不可能。

下一秒，有可能就會直接心臟驟停而死去。

年輕的鄭老板又對了麼？

孫超有些恍惚，他本來準備好了一大堆的斥責，在912把醫大附院丟的麵子給找回來。

雖然手術肯定不需要自己，即便是取栓，人家有循環科的張琳主任和血管外科的毛持主任在，自己的水平也毛持沒什麼區彆。

可沒想到912竟然根本連毛持都不用。

外國教授做髂內靜脈取栓、開通手術，還被鄭老板訓的跟狗一樣。最後被攆下台，就因為手術台上人太多。

年輕、霸道！

孫超的腦海裡，對鄭老板的印象中，這兩個標簽被不斷的加深、加深再加深。

關鍵是……自己在下麵的時候是真的很憤怒，斥責鄭老板草菅人命！

那時候有多憤怒，現在想想，就有多尷尬。

人家，是對的。

“鄭老板，體外循環建立麼？”老賀終於問了一句。

他早都準備好了全套體外循環的機器，做好所有準備。剛剛急診搶救還要準備體外循環機器，可把老賀給累壞了。

“備著，暫時不用。”鄭仁一邊做著遊離，一邊說到。

“心臟不停跳？”老賀最後確認一句。

雖然他覺得可能性不高，可但凡是鄭老板說的，自己隻要執行也就是了。

“嗯，不停。”鄭仁肯定的應了一聲。

近端上阻斷帶、遠端縫一直徑0.6cm荷包，鄭仁一伸手，柳葉刀拍在手中。

小心切開右肺動脈段，裡麵沒有血流湧出，出現在術區裡的是紫黑色的血栓。

手術台後的所有人像是聽到衝鋒的號角一樣，向前小半步。

“腎上腺素，推。”鄭仁的話言簡意賅。

老賀馬上又拿起一支腎上腺素推了進去。

這就是熟悉的麻醉師的好處，說話都不用說的太多。要是普通手術，大家在手術台上說八卦，打發寂寞時光。

那種時候唯恐手術台上太寂寞。

可身為醫生、護士，最怕的是什麼？就是這種沒有一個人說話，所有人都知趣的閉上嘴，差一點就用7#線把嘴給縫上的情況。

這種急診大搶救，全憑默契。

孫超有點感慨，人家鄭老板手術做的……應該是好吧，心胸手術現在那麼少，自己也無法判定手術水平。

可是不說手術做的怎麼樣，光是看麻醉師麵前擺著的一排腎上腺素，就足以讓人心生一股子敬畏。（注1）

專業，專業到了骨子裡麵。

接下裡，是不是應該用負壓吸引器及膽道取石鉗交替取栓了？孫超打起精神，又往前移動了10cm。

因為他站在蘇雲身後，根本看不到術區。

孫超主任甚至懷疑自己身前的一助一路都在盲操。

MB！盲操配合做肺動脈取栓手術，912的人膽子為什麼都這麼大？

“誰呀？”蘇雲覺得身後有人微微碰了自己一下，頓時不高興了，看也不看，手往後一揚，一把止血鉗子砸在孫超的肩頭，又高高跳起，落在身後牆壁負壓吸引的外接儀器上。

“啪”的一聲脆響。

“要取栓了，你擠什麼擠！”蘇雲也不看是誰，摔器械砸人，熟練至極。

“……”手術室的空氣凝滯，包括袁副院長在內的所有人都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滾一邊去。”蘇雲低聲吼道。

……

……

注1，：想到了從前有一章——最後一支腎上腺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