脾臟橫斷麵切除的很慢,至少在鄭仁看來是這樣的,他一直控製著自己的手速。
什麼位置會遇到小動脈,經過百十來台的手術訓練後,了然於胸。毛細血管用電燒止血,小動脈則切割、分離、鉗夾、結紮,一步步遊刃有餘。
諸多驚愕的表情,不光是出現在身邊觀台的人臉上,觀看杏林園手術直播的醫生們也是一般的驚訝。
手術乾淨,這很重要,因為術野意味著是否會注意到異常的組織結構。眼睛看著,出現異常情況的可能性就降低了很多。
但這術野,也太乾淨了吧。
台上,算器械護士一共三個人,配合的默契無比。
器械護士一隻手搭著大彎,還能準確的遞送器械。助手暴露術野,閒的連電燒的煙兒都吸的乾乾淨淨。
而術者……他是怎麼做到的?橫斷脾臟,術野竟然能保證這麼乾淨?
手術開始前33小時,杏林園得到912官方的認可後就開始打出廣告。
很多人對此不以為然,認為這是一場炒作,是杏林園上市之前的必然的商業行為。
對於醫生拿手術的成功、患者的生命配合杏林園的炒作很是不屑。
還有一些人是抱著看手術失敗來的。
無論什麼念頭,最後的結局都是一樣——他們看到了一台無以倫比的脾臟橫切手術。
不管手術成功或是失敗,光是能橫斷脾臟到這種程度,都可以說是頂尖的術者了。
幾乎每個觀看手術的人,都把自己代入進去。假設自己站在術者的位置上,會有什麼樣的情況發生。
都是有著豐富臨床、手術經驗的老大夫,每個人代入之後都發現自己的水平和手術直播的術者相比,是真心不夠看啊。
要是換了自己在台上,估計手術還沒等做到這一步,整個腹腔裡麵已經滿滿的鮮血了吧。術野……假設還有的話,也是一汪汪的鮮血,根本特麼就不知道是哪根血管出的。
杏林園總部,彭佳很嚴肅的坐在大會議室的前排,投影上播放的是正在直播的手術。
他很緊張,非常緊張。看手術直播前,他甚至口服了降壓藥物,身邊還備著硝酸甘油,以防不測。
這是一條很險的路,一麵是風投會做更多的讓步,一麵是手術直播間、杏林園遭受重創,導致上市被耽擱或是失敗。
瓷化膽囊的手術,鄭老板做成了,不一定代表戈謝氏病的巨脾能切除成功。
已經下注,買定離手,彭佳沒有了其他選擇,隻能安靜的坐在那裡看著。
他特意邀請了魔都一位普外專業的院士來共同觀看手術直播。彭佳怕自己看不懂手術,一直到最後失敗的時候,還在想著成功的事情。
要是那樣的話,怕是會心梗大發作,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剛開始,工程院院士林老對此表示拒絕,在他看來手術直播太不靠譜了。但杏林園畢竟還是有人脈的,最後請動了林老來觀看手術。
最開始林老很是不屑,可是隨著手術的進行,林老表情漸漸的凝滯了。
彭佳看不懂手術,雖然知道很多醫學知識,但沒上過手術就是沒上過,他無法推測出來看上去很順利的手術到底做的怎麼樣。
或許,手術原本就應該這麼順利也說不定呢。
可是他從林老的表情上,看出來些許的門道。
林老年紀大了,術前開始打著瞌睡。但隨著手術開始,他睜開眼睛,那雙渾濁的眼睛就再也沒有閉上,連眨眼都很少,仿佛他生怕錯過了某一幀畫麵似得。
手術一點一點的進行著,彭佳猛然注意到林老的手指在微微的顫抖。
不是帕金森,林老雖然年紀大了,但是手還很穩,以八十歲高齡,每周還要親自做兩台肝癌切除的手術。
他這是……
彭佳心裡有一個想法,卻沒有說出口——林老這是在模擬術者的手術。
他在林老的表情上,感受到一絲安穩。不是林老安穩,而是他的內心安穩。
連林老都情不自禁的沉浸到手術過程中,那手術的過程,應該沒什麼可以挑剔的吧。
正看著,林老忽然歎了口氣。
彭佳的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三根冠脈瞬間攣縮,心肌供氧不足,胸背部針刺樣疼痛。
這是……心梗了麼?彭佳連忙閉上眼睛,也不敢再偷看林老的表情,更是不敢看手術直播的畫麵,而是穩定心神,平複忐忑的情緒。
幾秒鐘後,他覺得好了一些。
“林老,您累了吧。”彭佳小聲問到。
林老搖了搖頭,他的手已經不抖了,不再模擬手術過程,而是身體靠到椅子的靠背中,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您看這手術……”彭佳忐忑的問到。
“手術,已經做完了。”林老的眼睛微微閉著,蒼老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釋然。
呃……彭佳回頭看屏幕,手術直播還在繼續,術者似乎在對黃乎乎的大網膜做著修剪。
手術還在繼續啊,林老怎麼說已經做完了呢?
彭佳心裡有一個念頭,林老的意思是,手術最難的部分已經結束,剩下的步驟根本難不倒術者。
但這個念頭他也隻敢放在內心最深處。
生怕自己問出來,美夢就要破碎一般。
“小彭啊,做手術的是介入科醫生?”林老有些疲倦,緩緩問到。
“是普外出身的醫生,不過現在在搞介入的TIPS手術,已經獲得諾獎提名。”彭佳回答道。
林老不再說話,閉目養神,隻是偶爾睜開眼睛看兩眼手術的進程。
在林老說手術已經結束的32分鐘後,彭佳看到手術直播裡開始用溫鹽水衝洗腹腔。
兩次衝洗後,吸引器裡吸出的液體顏色隻有微微淡紅的血絲,要不是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手術,是成功了吧。
“林老,您看手術是成功了吧。”直到此刻,彭佳才敢詢問。
“早都成功了,剩下的都是收尾的工作。”林老淡淡說到,隨後站起來,用力拍了拍彭佳的肩膀,歎息道:“三十年前,要是有這種方式,臨床上也不會不斷的摸索,導致有些錯誤一而再的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