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吃著，手機響起來。
鄭仁習慣性的心率一快，但馬上就反應過來，現在已經不是在海城市一院急診科，隨時要趕回去搶救的時候了。
拿出手機，見是楊教授的電話，鄭仁把嘴裡的烤肉咽了下去，拿著手機走到一邊。
“楊哥，什麼事兒。”鄭仁問到。
“鄭老板，醫務處說是明兒開會，那個戈謝氏病的患者要做直播手術。”楊教授說話的語氣有些古怪。
鄭仁靜靜的拿著手機，雖然那麵沉默，但他卻沒接話。
電話這麵，是歡快的聚餐，載歌載舞，每個人臉上洋溢著真實的笑容。
電話那麵，是楊教授猶豫、忐忑的心情，左右為難。
鄭仁了解。
過了幾秒鐘，楊教授才歎了口氣，道：“不過好像不是從咱醫院的角度做直播……”
哦？那樣就意味著即便是出事兒，和912醫院也沒什麼關係。鄭仁笑了下，天下隻要有點責任心的醫務處的人，都有點奸滑呢。
“是以諾獎項目組的名義？”鄭仁試探著問了一句。
“據說是，明天醫務處還要找你和孔主任談話。事兒是好事兒，院裡麵也支持。但你也知道……”說著，楊教授又頓住了。
給患者費勁找資金來源，還不是那種真假難辨的所謂慈善捐款，鄭仁這事兒做的可以說是仁至義儘。
但自己和醫院卻不能給一個名義，在楊教授看來，這就是耍流氓啊。
“沒事的，楊哥。”鄭仁笑道：“手術安排到哪天做？”
“要是沒問題，準備後天。”楊教授回答道。
“行，那咱們明天見，一起做個術前討論。”
兩人又聊了幾句，這才掛斷電話。
鄭仁手裡拿著電話，看著熱熱鬨鬨的同事、朋友、戀人在那歡歌笑語，心裡開心。
這才是人世間原本的樣子啊。
……
912附近的一家五星酒店裡。
韓廣誌正拿著一個肝臟的3D模型在冥思苦想，時不時的在身邊的小本上記錄下來自己的問題。
術後鄭仁講課，語言深入淺出，每每說中問題實質，讓他很快的對新TIPS手術有了深刻而具體的理解。
越是深入理解，他就越是覺得不可思議。
看著鄭仁鄭老板做手術，沒什麼難度，幾個簡單的步驟而已。但一深入理解，才知道難點在哪。
即便是鄭老板手把手的教自己，似乎也不是一兩個下午能學會的。
“小誌，怎麼樣？”裴英傑問到。
“老師，最基本的東西，我理解了。”韓廣誌看著肝臟模型，小聲說到：“但還有幾個點，始終無法貫穿。”
“不是你的問題。”裴英傑被強行填鴨式教育了一個中午加一個下午，整個腦子暈乎乎的。可是以他的水平，已經邁進了門檻。
“剩下的，要手術來磨練了。涉及到術中定位的一些經驗，再有就是手法問題。”裴英傑道。
“哦，那就好。”韓廣誌長籲了一口氣，笑道：“比我想象中，要簡單。看《新英格蘭》裡麵的那篇論文，我覺得根本無從下手。”
“能把事情講明白，這是本事啊。”裴英傑輕輕揉著太陽穴，眼睛緩緩閉上。
韓廣誌怔了一下，馬上想到自己女朋友。
有一天，自己誇女朋友好看，她很開心，告訴自己，這是裸妝。
當時可不知道什麼是裸妝，便含含糊糊的把話題岔開了。
回去查了一下，又谘詢了幾個師姐，這才知道裸妝屬於濃妝的一種。必須要非常努力，才能看起來毫不費力。
鄭老板講課，是不是也一樣呢？
看著他毫不費力，誰知道背後他下了多大的功夫。
“小誌，我覺得差不多了。你總結一下問題，明天再找鄭老板給我們講解一下，就飛回去。”裴英傑緩緩說道。
“好的，不過我的問題似乎有點多。”韓廣誌看著放在一邊的記事本，上麵密密麻麻的寫了十幾個疑問點。
“不耽誤事兒。”裴英傑道：“回去後，儘快收患者，找鄭老板來飛刀吧。”
“……”
“你師兄不想學，那你好好和鄭老板學。還有幾個月就畢業了，留院的事兒就彆操心了。隻要能掌握TIPS手術，我去給你辦留院的所有事兒。”裴英傑緩緩說道。
韓廣誌的手抖了一下。
像是做夢一般，少年老成的韓廣誌本來以為自己能冷靜下來。可是拿著筆的手越抖越厲害，心跳也是這樣。
留在魔都，以全國知名的高級三甲醫院作為自己醫療生涯的開篇，舞台寬廣。和自己出去找工作，在二、三線城市上班，是完全不同的。
真的找到這個機會了麼？韓廣誌歡喜過後，有些惘然。
這麼多年的拚搏、奮鬥，沒日沒夜的在醫院摸爬滾打，為的不就是這麼一個機會麼？
沒想到，機會就這麼來了。
“好好和鄭老板學。”裴英傑閉著眼睛，完全沒去看韓廣誌錯愕的樣子，緩聲說到：“去年我受邀到海城去做長風微創的推廣，那時候鄭老板還隻是剛調到急診科的住院總。沒想到，半年左右的時間，就成長到現在這個地步了。”
韓廣誌靜靜的聽著。
像是他這種年輕人，心中又怎麼能沒一點傲氣。從小就是學霸級的人物，考試排一次第二都要傷心好幾天。
但這次，他收斂了自己的鋒芒。金耀武回去後，裴老師可是好幾天都沒和他說話。韓廣誌能覺察到，裴老師和金耀武之間的關係出現了一絲裂隙。
“半年啊，隻有半年啊。”裴英傑有些感慨，聲音略略顫抖，隨即恢複正常，“當時我記得我還問鄭老板，給他一個免試的博士機會。他當時沒選，我也沒在意。沒想到……”
說著，裴英傑歎了口氣。
“還是孔主任的眼神更好。”說著，他睜開眼睛，嚴肅的說到，“TIPS手術，必須要學會。這是介入科最難的手術，要是從這裡被人落下，以後再想追趕，就難了。”
韓廣誌用力的點點頭，略顯稚嫩的臉上表情像是裴老師一樣的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