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楊教授楞了一下。
鄭仁看了一眼呼吸機和監護儀,道:“這台手術時間一般會在15個小時左右。但患者的狀態撐不住這麼久,手術要加速。”
加速……已經拚儘全力了好麼?還要加速?
而伊人是誰?普外有姓伊的醫生麼?
“好。”蘇雲沒有去理睬楊教授的疑惑,轉身走到手術室的角落裡,拿出手機撥了出去。
“伊人,大型手術,需要加速,老板要你來上台。”
“對,你到外麵給我信,我帶你進來。”
“掛了啊。”
打電話的過程中,手術已經在海綿鉗的鉗夾下,去除了一個囊壁。
之後的手術,速度果然又加快了幾分。
董總被鄭仁客氣的“攆”到二助的位置上,幫著暴露視野。
每每看到董佳的速度稍慢,跟不上鄭仁的節奏,鄭仁手腕會出現一個微不可見的動作時,蘇雲都會想,還是要止血鉗的敲打才行。
但這裡是912,鄭仁要是在手術台上飛揚跋扈,怕是會引起公憤。
老板,還是太保守了啊,蘇雲心裡想到。該跋扈的時候,必須得跋扈,這是大牛術者擁有的特權。
隻是蘇雲越看手術,臉色越是不好。
從海城市一院的時候開始,都是鄭仁當術者,蘇雲當助手。
蘇雲也一直在說,自己是一個完美無瑕的助手。
在他看來,也的確是這樣。如果給助手打分的話,蘇雲毫不客氣的認為自己肯定是滿分的那種。
說是完美無瑕,的確不是客氣,而是一種客觀評價。
然而,今天看到了鄭仁當助手。
各種引導,暴露,幫助鉗夾、切割……各種熟練。
第二肝門粘的一塌糊塗,楊教授本來想謹慎的觀察,一點點動手,以免碰破了血管,造成不可逆的損傷。
可是在鄭仁的協助下,速度根本慢不下來。
鄭仁隻是偶爾伸手,在器械護士不知道需要什麼的時候,小聲說句話,除此之外,彆無言語。
他隻是用肢體語言和手術術野,向楊教授傳遞手術該怎麼做的信息。
即便是一台陌生的手術,楊教授也做出來熟練的感覺。
真特麼的!當助手也這麼強麼?
蘇雲沒有太過於腹誹,因為他知道,手術能這麼做,是建立在鄭仁對手術的理解要超過楊教授一個大層次的基礎上。
如果是鄭仁當術者,自己當助手,速度肯定要比現在更快。
小伊人要來了,到時候會不會更快一點呢?
蘇雲漸漸有了期待。
第二肝門,血管之間黏連的一塌糊塗。但在那雙靈巧的雙手協助下,每每關鍵時刻暴露出來術野,鈍性分離,無往而不利。
楊教授心裡清楚,眼前這位,哪裡是當助手,而是上一台教學手術。
他恍惚回到了十年前,還是博士生的時候。
那時候自己的老師偶爾會上台教自己手術。
因為手術台有其特殊性,所謂手把手的教,並不能像其他行業一樣真的手把手。
最貼心的教學,就是老師充當一助,把整個手術過程清晰的暴露在自己麵前。
當然,沒人有那個耐心去當一百台助手。隻是在某些時候,老師興致來了,或者看楊教授水平需要一個爆發式的增長的節點,這才教他一次。
每次這種教學手術都彌足可珍,楊教授現在還能回憶起來好多手術的細節。
然而今天,在自己水平已經可以在912醫院站穩腳跟,甚至隱隱可以覬覦一下大主任的位置的時候,教學手術再次從天而降。
漸漸的,楊教授時光逆流,恍惚之間感覺自己回到了年少青蔥的時候。
手術在繼續,第二肝門位置的複雜變異解剖結構逐漸清晰起來。
旁邊觀台的泌尿外科主任在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後,沒有走,他在觀台。
這種肝包蟲病很少見,來都來了,多看一會長長見識也是好的。
可是他沒想到竟然看到了這麼一台詭異的手術。
他能看出來,後上台的鄭老板在做教學手術,引導楊教授把手術進行下去。
雖然是引導,但速度卻並不慢,甚至可以說是很快了。
這小夥子可以啊!泌尿外科主任心裡感慨。
水平高,卻又不張揚,上來直接站在助手的位置。之前認為他當一助是很囂張的做法,可現在看,人家那是低調,太特麼低調了好不好。
手術做得好,卻又低調,不顯山不露水的,很難讓人沒有好感。
厲害厲害!
泌尿外科主任看著看著,甚至有些遺憾,這人要是搞泌尿外科的就好了。
如果真是這樣,就算是跟老孔撕破臉皮,也得把這小夥子搶過來。
想到這裡,他怔了一下,隨即苦笑。
自己這是想什麼呢?!
人家可不是孔主任手下的頭馬,人家是自己帶著諾獎項目,空降到912醫院的。
就算是孔主任,怕也得對這位年輕人客客氣氣的。有這本事,到哪不得像大爺一樣供著?就算是在國內論資排輩,被排擠,人家去梅奧診所,也能有一席之地。
這是大神,可不能因為年輕就認為是小大夫。
泌尿外科主任搖了搖頭,可惜了。
老孔那家夥,運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楊老師,這麵。”一個聲音打破了手術台上的沉寂。
鄭仁手裡的止血鉗子架在鈍剪刀上,阻止了楊教授的一個動作。
“嗯?”
“你那麵視野受阻,下剪刀的位置底下有一根微小動脈,剪破了很麻煩。手腕偏15°,從這麵走。”鄭仁說到。
這是他上台後第一次和楊教授交流手術。
一般來講,術者和助手兩人水平差距不大的話,這種交流是很頻繁的。尤其是麵對高難度手術,相互交流,找到一個合適的辦法。
然而鄭仁的話……
就像是上級醫生一樣,充滿了自信與……威嚴。
雖然客氣,卻不容置疑。
楊教授真的像是學生時期一樣,也沒有任何質疑,按照鄭仁的說法繼續手術。
伸手,鉗帶線,結紮。
一根略粗的微小動脈被結紮、切斷,術野乾乾淨淨,仿佛那根小動脈根本就不存在一樣。
旁邊看手術的人們心中驚愕,這是怎麼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