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簡單而又周詳的記錄後,劉旭之被送到急診手術室,做清創縫合。
他的傷……簡直算不上傷。
雖然險險傷到肌腱,雖然以後肯定會留下一條醜陋的疤痕,但在這裡,真的算不上什麼。
消毒,麻醉,縫合,半個小時後,他胳膊纏繞著一層層的紗布,走出急診手術室。
“去歇歇吧,這幾天,辛苦你了。”給他縫合的醫生很客氣,這些從前線下來,掛了彩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
“打聽個事兒,介入手術室在哪?”劉旭之問到。
“嗯?”
“我是介入醫生,去看看有沒有能幫忙的。”劉旭之說到。
急診科醫生皺眉,認真說道:“披著鉛衣做手術,會出很多汗,小心感染。”
“沒問題。”劉旭之憨笑,“掛瓶水,點點消炎藥,沒什麼大不了的。”
見他堅持,急診科醫生便給他指明了路,然後又去忙了起來。
這裡真的不一樣啊,和劉旭之想象中完全不一樣。
在預想中,走廊裡應該排滿了等待分診的傷員,到處一片狼藉,混亂不堪。
可是劉旭之看到的,是井然有序的分診,輕傷員安置在外麵的帳篷裡,重傷員一部分推到蓬溪鄉的手術室,另一部分直接安排救護車送到蓉城。
他看到好多穿著西服的年輕人在忙碌著。
看起來,他們應該是都市的白領,還是很精明乾練的那種。行為做事也極有章法,完全沒有一絲驚慌失措的混亂狀態。
真是不錯,劉旭之心裡讚歎。
即便是在科爾沁右翼中旗的醫院裡,一旦遇到大型的搶救,都不會有這麼嚴謹、有條理。
厲害,厲害!劉旭之按照急診科醫生的指引,一路來到介入手術室。
手術室門口,就是一個簡易的小病區,有幾名護士給傷員更換點滴,有誌願者在照顧著傷員。
劉旭之有些奇怪,難道不能把人送到病區麼?非要在這兒點滴?
這裡的條件,怎麼都要和病區差一些吧。
正想著,一輛平車推出來。
一名醫生手裡拿著一個透明的文件夾,把一張紙夾在裡麵,放到術後傷員的身上。隨後告訴誌願者,這名傷員要送到什麼位置,便推著躺著重傷員的平車直接進了手術室。
這效率……真是讓人驚歎啊,劉旭之見他要進手術室,馬上喊了一聲。
“誰?什麼事!”那名醫生大聲回答,但卻沒有耽誤把重傷員送進手術室。
這裡,已經變成了一條手術的流水線,效率極高。
推人的醫生可不敢耽誤時間,裡麵的手術都做瘋了,一旦哪個環節出現紕漏,一向好脾氣的蔣主任可是要罵娘的。
手術已經做了兩天一夜,幾名手術醫生不知疲倦,隻間斷吃了點東西,輪流休息,手術從來沒有耽擱。
所以蔣主任也愈發嚴厲起來,在他看來,支援的醫生在拚命,自己和手下的醫生更沒有理由偷懶。
雖然所有人都疲倦到了極點,但都咬著牙堅持著。
劉旭之小跑了幾步,全身酸疼。
“您好,我是從前線下來的介入科醫生,來看看有什麼能幫忙的。”劉旭之連忙解釋道。
“蔣主任,來了一個大夫!”小醫生大聲說到。
似乎隻有這樣,他才不會睡著。
蔣主任抬頭,看了一眼劉旭之,問到:“哪家醫院來的,能做什麼手術?在林院長那備案了麼?”
“內蒙古科爾沁右翼中旗的一家二甲醫院,手術會做,水平一般,我可以幫忙當助手,替換術者去休息一下。備案……還沒呢。”劉旭之說到。
他屬於那種心裡麵很有逼數的人,沒有爭強好勝,直接說明自己隻打算當替補。至於備案,他根本沒想到這種鄉級的醫院竟然這麼正規。
蔣主任點了點頭,說道:“那我給你備案吧。鄭醫生,您休息一會?又來人了。”
“不用。”一個聲音縹緲的從手術間裡傳出來,“我還行。骨盆骨折的患者還有幾個?”
“三個!其餘的都做完了!”蔣主任說這句話的時候,也有些恍惚。
他從來沒想過竟然能把海量患者都做完。
可是事實告訴他,兩天一夜,一百多台手術,就這麼完成了。即便前線再有傷員送下來,堆積的堰塞湖一般的傷員已經都做完了手術,蔣主任也沒什麼可以擔心的。
“告訴寧叔,有需要截肢的傷員,可以送來幾個,我這麵一會做取栓手術。”鄭仁的聲音很小,在半空中飄著,顯然已經到了無法繼續的程度。
“鄭醫生,您睡一會吧,求求您了。”蔣主任站在手術室門口,不顧形象的連連鞠躬,一臉哀求。
劉旭之看傻了,這是什麼情況。
“不用,我再做幾台。”鄭仁道。
“6個小時前,您就是這麼說的。”蔣主任差點哭了,披著鉛衣,不休不眠的做了幾十個小時的手術,是人都扛不住。
隔壁術間,後期已經兩人輪換休息,穆濤和蘇雲都熬不住了。
隻有這麵術間裡,鄭仁把老陳主任攆走後,一直沉默的做著手術。
每一台手術都不超過十五分鐘,連帶搬運患者的時間,一小時4台,這種高速一直都在維持著,並沒有因為身體疲憊而降下來。
蔣主任不知道鄭醫生能扛到什麼時候,或許下一秒,他就會暈死過去,但至少現在他還在努力著。
“抬患者上來,彆把精力用在這上麵。”鄭仁低著頭,連撕掉無菌衣的力氣都沒有了一樣,站在醫療垃圾桶旁,由一名誌願者給他脫去無菌衣。
劉旭之都看傻了眼,他小聲說到:“鄭醫生,我也是搞介入的,我可以做一台,您先休息一下。”
“嗯,你去對麵看看,搭把手。”鄭仁轉身去刷手,順便喝了幾口水。
他不敢喝過多的水,怕尿急上衛生間。
隻喝幾小口,保持口腔濕潤度也就夠了。
這段時間,他很乾脆的喝了三瓶精力藥劑。但精力藥劑的藥效,似乎也在不斷的衰減。
鄭仁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到什麼時候,但現在還能做手術,那就做吧。
手術已經做瘋了,燃燒生命,完成一台又一台的手術,搶救一名又一名的傷者。